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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思空想與顏子廉商議封劍平考核之事，但這次顏子廉卻一反常態(tài)，推說公務(wù)繁忙，沒空見他。

起初他還當(dāng)顏子廉是真的沒空，但兩次三番后，他才意識到顏子廉是在有意回避。

燕思空思索了一天，隱隱猜到了顏子廉的意圖，但不敢斷定，于是干脆尋了一個上午，顏子廉剛剛下早朝，他直接去文淵閣拜訪。

為了避嫌，燕思空已經(jīng)很久不曾來文淵閣找過顏子廉，但若不這么做，怕是根本碰不上顏子廉的面兒。

顏子廉見到他，也并不意外，只是點點頭︰“隨我進來吧?！?/p>

一進屋，燕思空就做出焦頭爛額之狀︰“老師可是在避著學(xué)生？學(xué)生做錯了什么嗎？”

“你當(dāng)真猜不到我為什么對你避而不見嗎？”顏子廉一眨不眨地盯著燕思空。

燕思空深吸一口氣︰“可是……怕我為靖遠王的事來求您？”

“你知道就好?！?/p>

“老師……”

“不必多言。”顏子廉?dāng)[擺手，“這京察大計是國之大計，自太祖皇帝始，至今兩百余年，不曾曠廢，如今大同無戰(zhàn)事，封將軍不回京述職，就是抗旨，滿朝文武皆有目共睹，你要我如何??？”

燕思空躬了躬身，語調(diào)趨于平緩︰“老師，蒙古地區(qū)大小部落幾十個，從前有瓦剌尊大，尚能互相牽制，如今瓦剌衰敗，這些大小部落很可能重新集結(jié)，繼續(xù)侵擾邊關(guān)，大同無戰(zhàn)事，但依舊危機四伏。”

“思空……”

“這是其一?！毖嗨伎沾驍嗔祟佔恿?，“老師且聽學(xué)生說完。其二，老師與我心知肚明，靖遠王是不會回京的，若強逼他回京，甚至下旨催促，萬一弄巧成拙，怕是老師最不愿意看到的?！?/p>

顏子廉沉聲道︰“你是想說，封將軍會反？”

“學(xué)生萬萬不敢說?！毖嗨伎盏溃皩W(xué)生亦不知道，靖遠王會如何應(yīng)對。”

顏子廉撫須道︰“是封野告訴你，封將軍絕不會回京的嗎？”

“這那還需世子說呢，靖遠王遲遲沒有動身，便已是答案了?！?/p>

顏子廉瞇起了眼楮。

“其三……”燕思空凝視著顏子廉，他猜測，下面的話才是顏子廉想聽的，“有靖遠王在，尚可遙遙牽制閹黨，令他們有所顧忌，否則，這天下早被他們攪亂了?！?/p>

顏子廉慢慢拿起手邊的杯子，飲了一口清茶︰“這話倒是在理，但封將軍同為總兵與總督，一手掌握大同軍政，三十萬重兵，距京只有六百余里，你以為陛下能容他多久？他若此次不肯回京述職，豈不令人坐立難安？”

“他若回京述職?！毖嗨伎罩币曋佔恿难坭?，目光灼灼，“會如何呢？”

顏子廉抿了抿唇，沒有言語。

“封家三代忠良，報國之心，日月可鑒，莫非老師也不信任靖遠王？”

顏子廉語重心長道︰“思空，我是一國之相，斷事豈能憑個人喜惡？封將軍手握重兵，卻一味想著明哲保身，多年來閹黨禍亂朝綱，魚肉百姓，他不聞不問，當(dāng)然了，從前瓦剌勢大，他遠在大同，即便有心也是無力，可現(xiàn)如今瓦剌已破，封將軍焉能對此坐視不理？”

燕思空心想，他果然猜對了，顏子廉想要的，是封劍平為自己所用！他沉聲道︰“學(xué)生以為，靖遠王并非坐視不理，正如老師所說，他是有心無力，好比此次太子含冤下獄，雖是學(xué)生去求的世子，但若無靖遠王的暗中授意，世子也不可能應(yīng)承我，封家定是要輔佐太子的?！?/p>

“暗中授意？”顏子廉緩緩道，“暗中授意，如何能讓群眾知曉，太子有大同三十萬兵的助力？文宥遲雖然暫退，但謝忠仁仍在朝野，文貴妃也仍然受寵，那儲君之位，就仍是鏡花水月，隨時可能破滅，太子勢薄，我怕長此以往，更多人要倒戈向閹黨了?！?/p>

燕思空倒吸一口氣涼氣，低聲道︰“老師說的……在理?！鄙洗嗡c顏子廉的密談，已聽出顏子廉對于封劍平明哲保身的不滿，只是從前無可奈何，如今顏子廉抓住了京察的機會，他身為內(nèi)閣首輔，是唯一能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人，但他也給出了自己的條件——要封劍平站在士族一派。

燕思空從未敢低估過自己的這位老師，四十年前，顏子廉亦是金科狀元，憑著鷹一般地敏銳和過人的手腕，一路披荊斬棘，殺入內(nèi)閣，擠走了排在前面的所有閣臣，穩(wěn)坐首輔之位達十余年之久，與閹黨斗得風(fēng)生水起，同時又將國家操持得可圈可點，可他在顏子廉面前裝了好幾年，百密總有一疏，被顏子廉看出了他對封野和封家的態(tài)度。

顏子廉利用這一點，玩兒了極其犀利的一招，他回想起京察至今的種種，甚至無法判斷，顏子廉是從何時開始計劃用京察逼迫封劍平站隊的，姜還是老得辣，他只覺背脊發(fā)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