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南見朱富一動不動,知道自己一下子灌輸給他的事情太過震撼,他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池南將手覆上他的手背,對他溫柔一笑:
“別想那么多了。是非曲直已然成為過往,你縱然傷感亦不能改變?nèi)魏?。順其自然吧。?/p>
朱富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百里丞相,心里頓時產(chǎn)生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可是,我真的是百里丞相的孫子嗎?”
池南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百里丞相雖精神矍鑠,但白須白發(fā)卻怎么也遮掩不住蒼老,對于一個有兩個兒子的老人來說,一個戰(zhàn)死,一個斷腿,那簡直是致命的,再加上唯一的孫子突然暴斃而亡,對其的打擊不可謂不致命,他能像如今這般強勢的撐下去,沒有崩潰,恐怕也只是為了保住百里家最后的尊嚴罷了。
“是與不是,皆為定數(shù),時機到了,自然揭曉,若是,你便是百里丞相最欣慰的期盼,若不是,你仍是你爹最得意的兒子,想開了的話,你覺得還有什么好苦惱的嗎?”池南對朱富綻開了一抹溫柔的微笑。
朱富看的有些癡了,這樣的媳婦他真不知道自己是修了幾輩子才修得的,幾句話便能讓他從心底里釋然。
“丞相說,他的孫子是被人下毒,按照爹與丞相的恩怨來看,下毒之人,會不會是……”朱富雖然心里沒有責怪,但也有些懷疑,畢竟給人孫子下毒,然后擄走救活這種事情,也只有他爹這樣不靠譜的人才做得出來。
池南聽朱富如是問,想都沒想便搖頭道:
“不會!他雖然恨百里家,卻也不會下毒害一個孩子?!钡墙舛竞?,直接擄走倒是有可能。這一點,池南沒有說出來。
朱富看著媳婦篤定的面容,又看了看依舊在跟太后嘮叨的老爹,頭一次覺得這兩個人之間也許不全是他所看到的針鋒相對,畢竟他爹與媳婦的爹相處多年,媳婦從一開始的不理解,到后來的放任接受,這種轉(zhuǎn)變肯定也是在感情的基礎(chǔ)上才可行的。
想到就連媳婦都相信自家老爹,而他卻在這里小肚雞腸的懷疑他,朱富頓時覺得自己混賬極了,傻兮兮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腦殼后,便對善解人意的媳婦憨憨笑了。
池南見他如此,不禁白了他一眼,唇角卻也不可抑制的微微勾起一抹輕笑,如空谷幽蘭般清雅幽致。
安容手持酒杯,略顯癡迷的看著池南的笑容,曾幾何時,那樣絕美的笑容只會為他一人綻放,那時,在治國平天下與兒女情長之間,他決然選擇了前者,因為他篤定池南便是他今生唯一的相伴,將她的種種愛慕與傾心視作理所當然,以為待他建功立業(yè)之后,再回到她的身邊,一切都會手到擒來。
可是他錯了,錯在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錯在低估了她倔強孤高的心性,直到聽說她嫁人了,他才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幾乎是馬不停蹄從邊疆趕了回來,心情激憤,倒想看看她最終嫁給了怎樣一位幸運的男人,會比他通文墨,比他天分高,比他懂得女人的心思……種種的猜想直到看到了他——一個長相不出眾,出身不出眾,空有一副骨架子的山野之人。
他心愛的池南,怎能嫁給這樣一個人?又或者說,他安容又豈能輸給這種人?可幾次接觸下來,他也在城內(nèi)聽到了一些關(guān)于他的傳聞,內(nèi)心燃起了滔天的比試欲,他倒要和這個貌不驚人的男人比一比,到底誰會贏,而賭注,便是池南的芳心。
“太后,上弦月乃西域琴中名器,何不乘此機會,找人獻藝一曲,增添氣氛?”定遠侯安清坐在席間,尋了個空當,對太后請示道。
瓊光太后愣了下:“上弦月……就是先前那把琴嗎?”
“是的?!卑睬鍙娜莼氐馈?/p>
“可是,雖是名器,無弦,又該如何彈奏?”太后頗通音律,卻對如何彈奏一把沒有弦的琴一竅不通。
定遠侯正欲解說,卻聽坐在太后身旁的朱爹搶先開口:
“就是彈奏之人,以內(nèi)力灌輸琴內(nèi),使琴中小孔發(fā)出樂鳴之聲?!?/p>
安清有些意外,隨即點頭:“不錯。這便是上弦月的彈奏方法……張先生知曉,那一定也會彈奏吧。”只要是在朝為官的老臣,沒有人會不認識當年幾乎在京城里橫著走,囂張至極的張晉,本來以為他已經(jīng)不在人世,如今突然出現(xiàn),倒是叫他有些意外呢。
“不不不,彈琴我是一竅不通?!敝斓鶖[手拒絕。
“哈哈,張先生過謙了?!卑睬逄摷倏吞渍f了這么一句,而后便指著正癡癡看著瓊光太后的文遠侯百里騎,說道:“久聞文遠侯文武雙全,音律造詣舉朝稱頌,深得樂門離園老祖真?zhèn)?,想必無弦琴的彈奏也是易如反掌,何不有請侯爺當眾獻藝一曲,以博太后一笑?”
太后聽到有人竟然會彈這無弦之琴,頓時來了興趣,又聽說那人正是與她眉目傳情從未間斷的冤家,內(nèi)心頓時有些小激動,雙眸含秋,期盼萬分的看向了躍躍一試的文遠侯,可就在這時,卻聽身旁有一人開聲咋呼道:
“哎呀,這種雕蟲小技根本無須出動侯爺,我雖不會彈,但是,我兒子會呀!”
朱爹得意萬分的對朱富投去了個‘別怕他,上!’的神色。
他這句話說出來,引起全場嘩然,那位黑熊似的駙馬竟然還會彈琴?而且彈得還是這無弦之琴,當真叫人感到意外,光是想像那個畫面,都覺得可笑滑稽。
朱富愕然,爹,你不是在開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