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晏。”艾德里安打斷他道，“你這是在干什么？”

鐘晏手上切肉的刀頓了一下，他抬頭看向艾德里安，發(fā)現(xiàn)對方臉色不愉，一時間惴惴不安：“我……在做菜？你說我可以在虛擬社區(qū)買吃的……”

“我是叫你有什么想吃的買了自己吃，不是讓你買食材回來做給我吃?！?/p>

艾德里安說著按下了高壓鍋的中止鍵，鐘晏驚叫阻止道：“別！中途不能開鍋！”但艾德里安充耳不聞，在綠燈亮起后掀開了高壓鍋的蓋子。

還沒有完全煮好，但蔬菜高湯的香氣已經(jīng)撲鼻而來，細細分辨這香氣，正是多年前他大力稱贊過好吃的、后來鐘晏常做的那幾種蔬菜熬成的高湯。

“還真是一模一樣啊。”艾德里安說，隨手把高壓鍋的蓋子扔在一邊，碼好的食材被沖擊力打散，散落在操作臺各處，“你這是什么意思？想跟我重溫舊夢？”

“不是……”鐘晏無措地放下了刀說，“我只是想……訂的飯不合你口味的話，我反正在家……”

“你怎么知道訂的飯不和我口味？”

“昨天的晚飯是魚肉，你不是不愛吃魚嗎……”

“我現(xiàn)在愛吃了?！卑吕锇舱f，“七年過去了，我的口味變了?！?/p>

鐘晏茫茫然地站著，看著一片狼藉的灶臺，試圖挽救道：“我……你現(xiàn)在愛吃什么，我可以現(xiàn)學(xué)，我……”

“不需要。鐘晏，你是不是覺得這樣——每天給我收拾房子，做飯，我就會像以前那樣重新愛上你？”艾德里安說到這里，微不可查地一皺眉，因為他心底有一個微弱的聲音說，是啊，難道不是？難道你沒有動搖？沒有再次被吸引視線？

他感覺到一陣怒意勃發(fā)，對他自己的。絕不！不能放任事情這樣發(fā)展下去了。

他這樣壓住了那個聲音，同時也說出了口：“絕不會。如果你抱著這樣的心思，那就死心吧。我說過，我的口味變了，不僅僅是對食物。”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要力所能及的……”鐘晏低聲爭辯說。

“補償我？”艾德里安問，見鐘晏遲疑地點了一下頭，他道：“用不著你來可憐我，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可憐?！?/p>

鐘晏急切道：“我不是可憐你！我是想——”他忽然停住了。

他想干什么呢？自然是得知真相后愧疚難當(dāng)，想要對艾德里安好一點，但是捫心自問，他也確實藏著這樣的私心和奢望，奢望著如果重現(xiàn)當(dāng)年的一切，那會不會還有一絲可能重新?lián)碛衅孥E。

不過奇跡之所以被稱之為奇跡，正是因為它世間罕見。他曾經(jīng)錯過了一次，竟然還心存幻想，果然……鐘晏怔怔看著被掀開的高壓鍋，沒有刀，蔬菜的菜葉是他手撕的，原本已經(jīng)不好看了，現(xiàn)在還未到出鍋時間就被人掀開，味道也受了損，注定是一道失敗的菜了。

“對不起?！辩婈虥]再解釋，默默撿回了被艾德里安扔到一旁的鍋蓋，“下次不會了。”

艾德里安緊緊蹙起眉，“你不用一直這樣……這樣低聲下氣的。我只是說你用不著做那些事，住著就行了?！?/p>

“我住不久了，艾——”他想了想，又把這名字吞了回去。艾德里安會生氣的，他說了不讓他叫他的名字，也不準(zhǔn)拉他的衣服，也不可以收拾屋子和做飯。這些曾經(jīng)艾德里安享受的事情，如今都成了厭惡，這也理所當(dāng)然，畢竟艾德里安已經(jīng)不喜歡他了。

“今天我和首都星確認了，過完新年，因倫特就會帶著帶隊出發(fā)前往納維星區(qū)，接我和拜耳回去?！?/p>

新年，也不過就是一周以后的事了。

艾德里安聞言喉嚨一陣發(fā)緊。分明是他自己讓鐘晏通知首都星接人的，但是真的被通知了具體時間，心里又泛起一陣悔意。這么快嗎，這樣朝夕相處的日子就要結(jié)束了。一周后出發(fā)，連上過來的人在路上的時間，也許鐘晏只能在他身邊待不到十天了。

而后再一次相見是什么時候呢？再一個七年嗎？也許不用等那么久，現(xiàn)今的形式斗轉(zhuǎn)直下，也許在明年，最多后年，納維星區(qū)和首都星的矛盾就會徹底爆發(fā)，那到時，無論是以何種方式，他們自會相見吧。

他今天為什么非要掀掉高湯的蓋子呢？只有十天而已，七年的悔和恨，難道他意志力不堅定到連這十天都撐不過去嗎？

“新年……跨年的夜里你會在家過嗎？”鐘晏小心地問。

“那天晚上總部有慶典。”艾德里安說。

“……哦?！辩婈檀鬼谧∽约菏纳裆?，拿起抹布擦拭剛才被鍋蓋上的高湯濺到的操作臺。

現(xiàn)在就回房間，艾德里安對自己說，不要心軟，不能對這個人心軟，你的教訓(xùn)不夠慘痛嗎？

可是他腳下像生根了一樣站在原地，看著鐘晏獨自收拾一片狼藉的廚房，明明仍舊堆滿了食物，仍舊是這個人男人在里面忙碌，可是已經(jīng)沒有了他進門時候的那片熱火朝天，只剩了冷清。

“怎么了？”鐘晏沒聽見他走開的聲音，抬起頭勉強笑了笑，“還有什么事嗎？”

有事。他今天該質(zhì)問鐘晏以前為什么和培森結(jié)黨，又為什么退出的事，但……艾德里安看見他漂亮的鳳眼周圍有一圈細細的紅，不難想像他轉(zhuǎn)身離開后，那雙眼就會迅速充盈淚水。

不能對他心軟……不能……

而眼睛的主人此刻卻還努力想露出一個笑，也許是怕他不高興。

“有事?！卑吕锇查_口說，心里一聲喟嘆，“我那天……我盡量，跨年夜的午夜前趕回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