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本來不想殺你,你他媽非要礙事,那好,老子讓你嘗嘗最慘的死法!”
黑夜中,“哐哐哐”砸肉的聲音,混合著“硌拉咯啦”胸肋碎裂的聲音聽的人不寒而栗,聶大偉緊緊咬著牙,不吭一聲。
他怕女兒聽見害怕。
男人砸了一陣子,砸累了,反手捏住聶大偉的脖子,“現在死,還是享受一會兒再死,嗯?”
聶大偉被掐的嗓子嗬嗬作響,一大股一大股的血沫小溪似的,順著嘴角不停淌。
太弱小的對手沒意思,男人玩膩了,掐著聶大偉的脖子慢慢往上提,順便欣賞他眼中對死亡的恐懼。
卻驚奇地發(fā)現,對方眼中沒有恐懼。
沒等他尋思明白怎么回事,喉間莫名一涼,又是一熱。
低頭,只見自己喉嚨上插著一把刀。那把刀有些熟悉,
是他......剛才揣在口袋里的刀。
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聶大偉把刀子插的深了些,然后沒管那倒下的身軀,連滾帶爬地抱住臟兮兮的垃圾桶。
“婷婷不怕,爸爸來了......”
祁星辰這邊雖沒聶大偉那邊慘,但也差不了多少。對面人數比他們多一倍,且各個都是經過訓練的,長時間纏斗下來,別說受不受傷,體力都是個大問題。
祁星辰手里提著搶過來的棍子,雙手拄著膝蓋喘粗氣,其余三人也沒好到哪兒去,祁嘉澤抹了把嘴角血跡,“哥,警察怎么還不來,咱們不會交代在這兒了吧?!”
為了行事方便,祁星辰和柏夜計劃一宿,才決定來這處荒無人煙的郊區(qū),警察能快來都怪了。祁星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如果今天回不去了,哥欠你的命下輩子還你?!?/p>
“害,你說這個干嘛?咱兄弟倆死在一起不虧!”
“是,”柏夜拉住祁星辰的手,“能跟你長眠在一起,我也死而無憾。”
祁星辰鼻子發(fā)酸,但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撓了撓柏夜手心,歪著身子站起來。
剛才的打斗中,他一條腿被鋼管敲傷,根本不能走,只能站樁打。
以為他要攻擊,和他對峙的兩個打手立刻提起武器。怕愛人受欺負,柏夜一邊肩膀壓著祁星辰,做出防御的姿勢。
祁嘉澤和阿倫喘勻氣,也直起身。
出的汗太多,全流進了眼睛里。祁嘉澤眨眨眼睛,冷不丁望見左邊不遠處有個人影。
那人影正試圖爬圍墻過來,瘦瘦的,臉色發(fā)黃。寬大的病號服隨著風不停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吹跑。
......這不是陶宣么?!
祁嘉澤又驚訝又生氣。
他來干嘛,知不知到這兒有多危險!
而且他們四個眼看著自身難保,更倒不出時間保護他。
這不是送死嗎?!
早在之前綁聶大偉的時候,為了讓陶宣放心,他跟陶宣開了位置共享。
陶宣肯定是跟著共享追來的。
祁嘉澤后悔不迭。
可人已經到了,后悔沒用,祁嘉澤眼光瞟著那邊,時刻準備示意對方逃跑。
氣氛越來越緊張,又一次混戰(zhàn)即將爆發(fā)。就在其中一人提起棍子時,陶桃忽然開口:“住手?!?/p>
打手全部停手。
陶桃穿過人群走過來,因為一直作壁上觀,潔白的裙子一粒塵土未沾,和在土里滾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四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先在柏夜面前駐足,“即使受傷也看不出一絲狼狽,不愧是我的男人。”
柏夜皺皺眉:“別自作多情?!?/p>
“自作多情?你說我自作多情?”
陶桃似是不敢相信,重復了兩遍,提高音量,“你知道嗎,要不是祁星辰橫插一腳,你本來應該跟我在一起的!”
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柏夜嗤笑:“就算沒有星星,我也不可能喜歡上你這種惡毒的女人?!?/p>
“你——”
姣好的面容頓時扭曲猙獰,陶桃怒極,舉起手似是想扇柏夜巴掌,
但隨即又放下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轉到祁星辰面前,“看,他對你多忠心??上О】上?,你以為搶走柏夜就贏了嗎?”
祁星辰皺眉,“我從沒想過把柏夜當成定勝負的物品,也從沒想過和你爭。你所謂的輸贏,不過是你的臆想罷了?!?/p>
“嘖嘖嘖,”陶桃咂咂嘴,“我真是太討厭你這種人了,嘴上說著不爭,卻什么好東西都被你得到了。讓人忍不住羨慕,羨慕到恨不得... ...”
她湊近到祁星辰耳邊,緩緩吐出三個字,“毀了你?!?/p>
之前一個打四個都不怕,此刻祁星辰卻被這三個字弄得不寒而栗。臂上細小的絨毛全站了起來,心頭涌上一股不詳的預感。
看到他驚疑的表情,陶桃十分滿意。她抱起雙臂,邊踱步邊問:“你們知道,我是怎么追到這里來的嗎?”
四人沉默,這也是他們一直沒想通的問題。
“那你們想沒想過,我無論是指使李董跑路,抑或買通祁氏公司員工做假賬,都是假借別人之手。為何會親自接觸聶大偉,給許常林留下追查的線索?”
祁星辰一愣。
沒錯,他和柏夜誰都沒想過,以陶桃做事滴水不漏的手段,怎么可能留下一條最重要的、也是最好追查的線索讓他們查。
祁星辰艱難道,“你故意的?”
“真聰明。”陶桃微笑。
祁星辰:“你早就知道我們會來找聶大偉,所以一直監(jiān)控著聶大偉的行動?”
“哇,”陶桃笑意加深,“更想毀掉你了呢。”
祁星辰眼皮一跳,本以為陶桃搞垮祁氏的做法已經夠絕了。
哪成想,原來這件事從最開始,就是陶桃精心布置好的局。
只是......陶桃做局的目的是什么?
祁星辰道:“你想好怎么毀我嗎?”
“當然,我早設計好了,”陶桃頓了頓,“我的人應該找到聶大偉他們了,等會兒小女孩回來,我握著你的手,往她胸前插一刀,再把她爸綁上石頭扔河里,明天的新聞就變成祁氏三少爺綁架農民工、殺害父女兩人,你說社會公眾得用什么眼光看你?”
祁星辰:“......”
原來他們套口供錄的視頻,完全是為陶桃準備的。陶桃只要稍加剪輯,他們說過的話便會成為殺害聶大偉的證據。
更別提他們真的做了綁架的事。
不得不說,有重生記憶的陶桃,比他們多了太多太多的優(yōu)勢。
其余人聽到陶桃的計劃,忍不住露出厭惡的表情。難以想像,世界上竟有如此罔顧人命、如此心思歹毒的人。
祁嘉澤氣的口不擇言,“你是不是瘋了?你記恨我哥就沖我們身上來得了唄,何必搭上那么多條人命?!”
“是啊,我確實瘋了!”
陶桃笑的更開心,“祁星辰奪走了本該屬于我的一切,光弄死他怎么能夠,我要讓他身敗名裂!讓他背上殺害六歲幼女的罪名,在唾棄和罵聲中死去!”
“可你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你害死我哥,不喜歡你的照樣不喜歡你!”
“不喜歡”三字似是戳到了某處痛點,陶桃臉色唰地沉了下來,“這兒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要不是看在你照顧陶宣的份上,我早就弄死你了!”
“你還有臉提陶宣?”
說到陶宣,祁嘉澤更生氣,“他住院以來你看過他幾次?你知道他剛開始住不慣,每晚睡覺都會喊你的名字嗎?你和醫(yī)生關心過他的病情沒?你有沒有哪怕一天,盡到了當姐姐的責任?”
聞言,陶桃有幾秒的怔愣。但緊接著她臉色更沉,走到祁嘉澤身前,“既然你如此不識抬舉,不珍惜我留給你的這條命,”
她邊說邊抽出刀子,“那我就把它收回去吧!”
她高高舉起刀,誰都沒想到,她性格已經喜怒無常到了說殺人就殺人的地步!
最主要的是,由于祁嘉澤和她離的太近,沒等反應過來,刀子便已經開始往下落了。他想格擋,剛舉起胳膊,旁邊男人非常有眼色地往他大臂敲了一棍。
“嘶——”祁嘉澤吃痛,換成后撤,兩名打手瞬間沖上來捉住他,將他雙手反剪至背后。
纏斗這么久,體力已經到了極限,祁嘉澤一時間竟掙脫不開。見弟弟有難,祁星辰顧不得其他,單腿使勁往陶桃那邊跳。柏夜阿倫則是跑向祁嘉澤,想試試看能不能在陶桃下手之前救出他。
但刀子落的太快了,快到超出預期??斓狡罴螡蓻]來得及思考是否有哪些遺憾還未完成,
刀子就已經到他胸口處的位置。
算了,死了就死了吧,祁嘉澤樂觀的想,希望死之后能馬上變成厲鬼,先把哥哥、哥夫、阿倫救出來,再把陶宣好好地送回醫(yī)院..... .
“撲哧——”刀子插進肉丨體的聲音響起。
祁嘉澤卻沒任何疼痛感。
難道死亡這么輕松嗎?他茫然地睜開眼睛。
然后看到了擋在他面前的,那個瘦瘦的、穿著病號服的身體。
陶宣出現的太意外,場上一時間沉默的可怕。差不多三十秒后,祁嘉澤抖得不行的聲音響起,“血、好多血!”
他抱著陶宣坐到地上,雙手摀住陶宣刀口,“堵不住,怎么辦,好多啊......哥,你快點找紗布,還有消炎藥,快點!”
“你、你別傻了,”陶宣無奈地搖搖頭,“這是郊區(qū),哪來的紗布?!?/p>
“可是、可是沒有紗布,你的傷口怎么辦,我堵不上!”
“好了好了,你別哭了,”陶宣咳了兩聲,“給我點時間好不好,我有話想說?!?/p>
祁嘉澤聽話地閉緊嘴,眼淚卻控制不住。陶宣伸手幫他擦眼淚,發(fā)現擦不完,最后放棄了,拿出手機。
“姐?!?/p>
他先喚神色怔忡的陶桃:“剛才你說的所有話,我已經錄下來發(fā)給警方了。他們在我身后不遠,馬上到。收手吧,希望我是你......殺的最后一個人?!?/p>
然后他握住祁星辰的手:“星星哥,其實我知道是你讓嘉澤來照顧我、幫我補習的。謝謝你,這輩子能有你這個哥哥,我很感激?!?/p>
也許是一口氣說了太多話,陶宣喘了會兒,才抬頭看祁嘉澤,“......你怎么還在哭呢,不是你說的男子漢不可以哭嗎?別哭,聽我說?!?/p>
“嘉澤,我活到現在17年,最開心的日子就是你陪我度過的這段歲月。我常常在想,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運才能遇見你。”
“我也要和你說聲對不起,答應過你一起高考,現在看來,我要失約了......但沒有我,你也要認真高考,好不好?我會在天上看著你的?!?/p>
“......嗯、嗯嗯......”祁嘉澤泣不成聲。
“這才對嘛......你看?!?/p>
陶宣吃力地舉起手機,屏幕上正是二人共享位置的界面,“你看,代表你和我的兩個小箭頭重合在一起,說明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嘉澤,別想我,也別忘了我?!?/p>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拿著手機的手無力地滑落。
陶宣永遠留在了6月3號。
那個沒來得及做手術,沒來得及和祁嘉澤一起高考的,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