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遠尚未婚配,對男女之事沒有經(jīng)驗,可他有已成親的同僚好友,自是明白這種變化意味著什么。
他雖老實憨厚,卻絕不蠢鈍,一想便明白過來自己中了旁人算計,當(dāng)然不肯坐以待斃,強撐著走出水閣。
只是那藥性格外強,他才走到院子里,就覺得頭昏腿軟,幾欲暈倒。
可若當(dāng)真暈在此處,豈不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龐遠強撐著往外走,最后支持不住,絆倒在石桌旁。
這些話,他一個字都不好對無憂講起,只能有氣無力道:“無憂,我中了毒,你去找人來抬我回去?!?/p>
平白無故怎么會在無人的院子里中毒,無憂一聽就抓住其中關(guān)竅,問道:“龐大哥,你是被人害了嗎?”
“對,”龐遠倒是直認不誨,“所以你趕快去找人來救我,快去。”
“可是你現(xiàn)在不能動,我把你一個人放在這兒,要是壞人來了你都不反抗?!睙o憂心很細,且龐遠今日剛救過她一次,此時自然事事為他考慮周全。
龐遠道:“你還是小孩子,就算留在這兒陪我,壞人來了你也幫不上任何忙。無憂你聽我的話,快去找人來。”
“好吧。”無憂覺得龐遠說得有道理,乖乖地站起來往院外跑。
她跑到院門口又停住了,返身回來,建議道:“那邊有假山,我把你扶過去藏起來,好不好?那樣萬一壞人來了也看不到你?!?/p>
許多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無憂扶龐遠藏身的心意十分誠懇,可惜他是個武夫,生得五大三粗的,身高近她兩倍,體重么,反正無憂一輩子也沒碰過那么沉重的東西。
她小小一個人,使勁了全身的力氣,連拖帶拽的扶著龐遠來到假山旁。
或許龐遠今日運道好,那假山側(cè)面有個小山洞,他便拄著無憂走進去,靠著凹凸不平的山洞壁慢慢滑坐在地上。
無憂見他安全了,這才放心離去。
比無憂先一步離開玉清院的無瑕,此時卻碰到了大難題。
滄浪亭位于東西院落中間的后園山坡上,地勢高,是一處觀景的好地方。
無瑕一路行來并無半點不妥,遙遙望見滄浪亭碧色的八角屋頂時,她原本微微緊繃著的心情也逐漸放松下來。
沿石子路轉(zhuǎn)過樹叢,再通過石橋,便可拾級而上,達到亭子。
誰知就在她轉(zhuǎn)過樹叢后,竟看到坐在涼亭里的人是名男子。
無瑕一驚,停步細看,那男子手執(zhí)書卷,本在低頭看書,此時似乎感覺到無瑕的目光,抬頭看過來。
兩人目光一對,無瑕便想逃跑。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她避之不及的徐朗。
無瑕腦子里瞬間轉(zhuǎn)過無數(shù)念頭,最壞的就是那封信是徐朗假冒平陽侯世子夫人送來的。
不過不管到底如何,只要不理他便是,反正她身邊跟著兩名保鏢,徐朗一介書生,又能做得什么。
主意既然打定,無瑕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然而,原本跟在身后的南蘋與南笙卻不見蹤影。
無瑕又是一驚,慌忙轉(zhuǎn)過樹叢,回到小路上,就見到兩人躺倒在地,毫無動靜。
她們身邊則各有一個黑衣蒙面人。
那兩人也看到了無瑕。
其中一人由頭到腳將無瑕打量一遍,開口道:“想不到這破廟里還有如此貌美的姑娘,今日可真是發(fā)財了。”
另一人附和道:“麗春院的頭牌姿色也比不過她,抓了去賣給老鴇少說能賺幾百兩?!?/p>
縱使無瑕養(yǎng)在深閨,不懂得什么頭牌老鴇,卻也知道絕對不是好話。
她轉(zhuǎn)身欲逃,不想那兩人動作更快,搶上來便要將她捉走。
汝南侯府祖輩以軍功封侯,子孫數(shù)代都是武將,無瑕是女兒家,不曾習(xí)武,但看多了父親與堂兄練拳,危機關(guān)頭照貓畫虎總是會的。
黑衣人沒想到這姑娘能有一手,竟然被她避了開去。
可惜無瑕到底沒有真功夫,手上躲開了那一下擒拿,腳下卻絆在石頭上,一下子撲倒在地。
徐朗坐得高,看得遠,將無瑕遇險的情形全然看在眼里,不待她呼救已起身前來救援。
他與兩名黑衣人拆解了數(shù)十招,挨了好幾拳,連嘴角都撕裂了,才將人徹底打暈過去。
無瑕聽堂兄君珩說過,西山書院里不止教詩詞歌賦,也學(xué)馬術(shù)與武功,所以對于徐朗一介書生能使三招兩氏并不覺得稀奇。
只是,南蘋與南笙是爹爹專門找來的高手,如果那兩名黑衣人能無聲無息地制服她們,又怎么可能輸在徐朗手上。
無瑕想到這一層,只覺得眼下恐怕是才出狼窩又入虎穴,心里又慌又怕,只想趕緊逃走,奈何適才摔倒時扭了腳踝,無法依靠自己力量站起來。
她焦急不已時,徐朗已走過來,關(guān)心道:“無瑕妹妹,你可有受傷?”
“我沒事?!睙o瑕生怕說出自己不能行走的事,讓徐朗沒壞心也起了壞心,一邊想辦法拖延,一邊道,“徐大哥,你怎么會在這兒?”
“哦,聽聞主持大師開壇講經(jīng),我與幾名同窗便相約前來,沒想到這么巧會碰到你?!?/p>
無瑕才不信事情會如此湊巧,可爹爹沒到,她孤立無援,不敢說破,暗自咬著牙關(guān),憋足了力氣試圖站立起身。
可惜傷腳不給力,站到一半又倒下去。
“你傷到腳了?”徐朗上前一步,“我?guī)湍憧纯磦??!?/p>
說著已朝她裙擺伸出手來。
若讓他褪去她鞋襪查看傷勢,將來不嫁給他都不行了。
無瑕反應(yīng)極快,猛地將雙腿往后曲起,雙手牢牢壓住裙擺,嚴(yán)詞拒絕道:“萬萬不可,徐大哥,男女授受不親,還是麻煩你幫忙通知我家人吧?!?/p>
“你怎么這般迂腐,沒聽過事急從權(quán)嗎?何況此處只有你我二人,只要我們不說出去,便不會有人知道。”徐朗搖頭嘆氣,卻不肯收手,擺明不與她肌膚相親不肯罷休。
無瑕當(dāng)然不肯讓他得逞,厲聲道:“徐大哥,你若……你若定要輕薄與我,毀我名節(jié),那我便一頭撞死給你看?!?/p>
徐朗手指已摸上她裙擺,聽到這話,手上一頓,到底沒有用強掀開。
“可是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里,萬一那兩人醒過來怎么辦,萬一又有歹人出沒怎么辦?”他連舉兩個例子,倒是全都說到無瑕心里去,“你住哪個院子,不如讓我抱你回去?!?/p>
于無瑕心中,徐朗與那個黑衣人著實沒有什么差別,何況若讓他抱回去,怎么可能不被人見到,她的名節(jié)就全毀了。
“徐大哥,求求你,你先幫我個忙,去看看我的丫鬟醒了沒,也可以讓她們?nèi)ネㄖ壹胰??!睙o瑕雖驚慌,倒也能很快想到主意拖延徐朗行動,“你再幫我看看她們受傷沒,我怕……怕剛才那兩個人傷了她們?!?/p>
不想徐朗并不上鉤,一意堅持要先送無瑕回去,且不理她的拒絕,俯身就要將人抱起。
“不行的!”無瑕往旁邊滾了一圈,卻也只是暫時脫離魔掌。
徐朗雖挨了幾拳,但行動還很利索,幾步便追上了她,又俯身欲抱。
眼看就要碰到無瑕時,竟然忽地腦袋一歪,直愣愣往草地上摔倒,就此昏闕過去。
“三殿下。”
無瑕望著及時將徐朗打暈的楚曄,滿眼盡是感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