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港沒放心上:“我不著急,你家用錢的地方多,我平時沒什么花銷?!?/p>
“該給就要給。親兄弟,明算賬,你別搞得朋友也沒得做。”
陳文港出了門,不是去查賬,他去隔壁周奶奶家叫人吃飯。
鄰居周奶奶是個開糖水鋪的老太太,那鋪子也在這一帶開了二十年。陳文港他們小時候都在她家吃糖水,錢不夠,就兩個人分一份,他經常和盧晨龍分。
她提前關了店門,左手提了幾份店里賣的清涼補,右手牽著盧晨龍的弟弟小寶。
小寶今年五歲,見了陳文港也還認得,高高興興地撲進懷里:“哥哥,哥哥?!?/p>
老太太兒女不在身邊,被熱情地邀請上桌,三個大人加一個孩子圍起來也熱鬧。
盧晨龍的手藝沒話說,得到了幾分他爺爺?shù)恼鎮(zhèn)?,去年的時候考過了初級廚師。
周奶奶贊賞他,也為他高興:“阿龍是個好孩子,平時沒少給我?guī)兔Γ似泛?,又有本事,現(xiàn)在總算熬出頭了,只等再找個好姑娘,成個家,往后日子就好起來了?!?/p>
盧晨龍白天跟陳文港抱怨沒姑娘喜歡,現(xiàn)在又開始搖頭:“哪敢想那么多?你們也不是不知道我家什么情況,說出去不怕人笑話。還是別去拖累姑娘了?!?/p>
小寶戴著圍嘴,口水滴滴答答的,盧晨龍喂他一口飯,他不吃,向著陳文港直笑:“哥哥,文港,陳文港?!?/p>
盧晨龍阻止他:“不許直接喊大人的名字!”
小寶消停了半分鐘,又傻笑:“老太婆,嘿嘿,死老太婆!”
盧晨龍惱了,打他的手:“這是跟誰學的?說了不能瞎喊!誰還教你罵人了!”
小寶聽不進去,人多了他就容易興奮,把湯倒了自己一身,挨了打,咧著嘴哭嚎起來。
輕度智力障礙。
好好的飯桌霎時雞飛狗跳。陳文港勸解,周奶奶嘆氣:“他又不懂,你打他干什么?跟你說多少次了別打孩子,我快吃好了,我?guī)ハ聪?,你們聊你們的?!?/p>
陳文港看著一老一小走出大門。
盧晨龍發(fā)愁:“還是那樣,時好時壞的,有時候看著懂事一點,過幾天又退回去了?!?/p>
陳文港還記得一些:“之前你們不是在康復中心進行干預了嗎?效果不好?”
“之前上課的那個康復中心倒閉了?!北R晨龍解釋,“也問了幾個新的機構,收費都不是一般的高,一個治療周期就小十萬,感覺沒有太合適的。”
“貴就貴,還是要治的。你需要錢的話……”
“打住,我開口不是跟你要錢,真不是。只是錢的問題還能勒勒褲腰帶,掙得出。還有其他的呢?一方面是貴,一方面是遠,他們又需要有家長全天候跟著。我又要干活,又要一個人照顧他,怎么顧得過來?現(xiàn)在只是暫時沒上課了,我再找找其他的吧?!?/p>
陳文港便沒再說話,和他碰杯。
朋友已經盡力,沒法再苛責對弟弟不夠上心。
要照顧一個特殊的孩子有多難,如果說別人不知道,他是很清楚的。
念生基金會資助過的項目里就包括特殊教育推廣,他也接觸了大量類似的家庭。每個有問題的孩子,他們的需要都像一個黑洞,只有往里付出的份,那里面卻未必看得到希望,很多親生父母都未必堅持得下去。
然后就是夫妻反目,婚姻破碎,互相攻訐,拋妻棄子……
看太多了。
上次他和鄭茂勛閑閑地提過一句,以后離開鄭氏要去干什么,當時鄭茂勛當他開玩笑。
但實際上陳文港肯定是要走的,他也早想好了將來何去何從。
陳文港把剩下最后一點米酒倒給對方:“我?guī)湍阋擦粢庖幌潞线m的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