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回到養(yǎng)心殿時(shí),手中仍捧著那一筐金黃色的桂花?;ㄏ沭ビ?,仿佛還帶著他立于樹下時(shí)的溫?zé)釟庀?,心跳不由便快了幾分?/p>
她熟稔地將花瓣一一揀凈,去霜、曬干。酸梅與冰糖在小火慢熬,香氣漸漸濃郁,她輕輕撒入桂花,金黃的花瓣在熱湯中綻開,宛如冬雪中悄然盛開的一抹芳華。她將熬好的桂花酸梅羹舀出一碗,輕輕放在案上,隨即又舀出另一碗,放入食盒中妥善收好。剩下的則用文火溫著,待娘娘稍后再品嘗。
隨即,碧落便捧著那碗酸梅羹回到寢殿。彼時(shí),自家娘娘剛起不久,慵懶地躺在那位于人前不茍言笑的天子腿上看著最近宮人們給她搜刮來的新奇話本子。嫣昭昭瞧見來人手上正捧著她心心念念許久的酸梅羹,原本有些懨懨的神色猛地一振,撐起身子來朝碧落招手,見她要行禮,徑直便抬手免了她的禮。
“趕緊讓我嘗一嘗這桂花酸梅羹!”嫣昭昭話落便要接過碧落手中的碗,正批閱奏折的謝辭衍滿臉無奈,輕嘆一聲便擋下了她的手,自己接下了那碗尚冒著些熱氣的酸梅羹。
見懷中卿一臉迫不及待嘗一口的模樣,他更是忍俊不禁,舀起一勺來吹涼后才喂進(jìn)了她的嘴里。見湯上飄零著幾瓣金桂花瓣,狀似無意般問道:“這桂花......可是從那御花園中最高的那棵樹上摘下?”
話落,窩在他懷中的嫣昭昭身子驀然一僵。
碧落卻不知其中緣由,只低頭恭聲回道:“回稟皇上,如今御花園的桂花早已凋盡,這是應(yīng)季的金桂。”見帝后二人神色微異,她以為是花的來歷惹人疑慮,便又補(bǔ)上一句:“此金桂乃霍隨將軍特意為奴婢所摘,娘娘盡可安心食用?!?/p>
原本還在想著要怎么向謝辭衍辯解的嫣昭昭聞見霍隨的名字后,雙眸頓然便蒙上一層興奮的神色,腦海亦隨之想起來當(dāng)日于軍營(yíng)中霍隨待碧落那耐人尋味的態(tài)度,情不自禁便開口,“你且同我說說,你與那霍隨究竟是怎么回事?!?/p>
這揶揄的口吻落入耳中,碧落耳緣驟然一燙,眼神多了幾分閃躲,低喚一聲,“娘娘!”
嫣昭昭以為她這是不好意思了,瞥了眼唯一的男人,隨即探出指尖來戳了戳他的腰側(cè)?!澳阋?.....先行回避?”
碧落神色驟然一慌。她不過一介宮女,怎敢讓娘娘因自己這點(diǎn)小事,將一國(guó)之君從養(yǎng)心殿請(qǐng)出?堂堂天子,豈容皇后這般騎到他頭上?只怕這一回,皇上怕是也要?jiǎng)优?。她正欲開口請(qǐng)罪,卻見那位立于九五之尊的帝王,眸中竟浮出幾分幽怨,語氣也帶了點(diǎn)委屈,“我不聽,不出去......可好?”
嫣昭昭聞言認(rèn)真沉吟片刻,終于想出個(gè)折中的法子,“不出去也成,但你得把耳朵捂緊了。”話音剛落,似還怕自己氣勢(shì)不足,又狠狠補(bǔ)了一句,“不許偷聽!”
謝辭衍勾唇,眸中滿是寵溺之色,果真依她所言放下了手中正翻閱的奏折,抬手捂緊了雙耳,隨即朝她挑眉,好似在向她討要獎(jiǎng)勵(lì)的孩童般。
她不由神色一軟,一雙瀲滟的眸子滿是繾綣的笑意,她將他當(dāng)作軟枕,舒舒服服靠上去后又朝怔愣住了的碧落揚(yáng)了揚(yáng)下顎,“現(xiàn)下無第三人聽見了,你可愿同我說說?”
碧落久久未能回神,顯然未曾料到那般尊貴的一國(guó)之君,竟甘愿放下天子威儀,只為博娘娘一笑。那一刻,他不似九五之尊,反倒像是個(gè)滿心滿眼只裝著心上人的癡情男子。她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絲不該有的艷羨,原來世間真有男子,甘愿將尊嚴(yán)與山河俱舍,只為一人歡喜。
霍隨的身影忽然在腦海中一閃,她唇角不自覺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自己大抵沒那般好運(yùn),得不了他的歡喜。
嫣昭昭也是經(jīng)歷過情意之人,見她如此模樣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輕嘆一口氣,卻也未將她的心思給點(diǎn)破,只抬手憐惜地?fù)崃藫崴陌l(fā)鬢,“你早到了該嫁人的年紀(jì)了,先前皆是我耽誤了你,而今你難道就不想出宮去?”
“娘娘說的哪里話,奴婢自是要侍奉娘娘一輩子的?!彼佳劢允切σ猓盟凭腿绱艘恢崩纤涝趯m中是她所愿般。
她越是這般隱忍,嫣昭昭便越發(fā)心疼?!氨緦m有他,你又瞎操什么心?!彼表搜勰鞘冀K低眸望著自己的謝辭衍,唇邊的笑意不由加深幾分,“在這深宮之中,遇見傾心之人已屬不易,兩情相悅更是難得。我瞧得明白,那霍隨對(duì)你是有意的,何不給他一個(gè)表明心意的機(jī)會(hu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