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給皇上請安,愿皇上萬福金安,福壽天齊。”
秦婧瑤聞見來人的嗓音,雙眸陡然一亮,眉眼間的欣喜全然不加掩飾。察覺到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正逐漸靠近,她緊張得十指緊扣,心跳如雷。她知曉自己不該不知禮數(shù)抬頭看他,可心思早已不聽使喚,眼角輕顫,終是忍不住將頭微微抬起。
他還如當初她見他那般立于光中,哪怕只是遠遠地瞧他一眼,便已然叫她的歡喜瞬時漫了滿懷。
可她日思夜想許久的少年郎卻連一記眼神都無暇分給她,雙腳一步未頓地直往皇后的方向走去,甚至連讓她起身的話都未說一句。
見男人疾步入內(nèi),若放在平日里,嫣昭昭定然不愿動彈,可眼下有外人在場,帝后的禮數(shù)卻是不得不從。心中這樣想著,她便讓碧落扶著自己,緩緩起身,打算按規(guī)矩同他行禮請安。
剛屈膝,那寬厚有力的手掌便穩(wěn)穩(wěn)扶住了她,阻止了她繼續(xù)彎身的動作。那只手掌帶著一股無形的力量,隨即眉頭微皺,溫柔卻堅定地將她扶至座位?!肮蚴裁?,你從來都無需同我行這些虛禮?!?/p>
嫣昭昭本就不打算真心給他行禮,如今他一攔,她也不再推辭,順勢靠著他的力道,端坐回舒適的軟塌上。她依舊不愿與他說話,默默別過頭,周身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在向謝辭衍宣告著她正鬧脾氣,而原因,正是眼前這不識趣的女子。
謝辭衍眼中先是掠過一抹無奈,隨即察覺到身后那道熾熱、滿含深情的目光時驟然轉(zhuǎn)冷。眸底一寒,他毫不猶豫地將嫣昭昭的小手緊緊握在掌中,坐在她身側(cè),姿態(tài)分明帶著一種強烈的保護姿態(tài)。
“左相之女秦婧瑤,今日貿(mào)然入宮之罪,你是要親自擔還是讓你的父親來替你擔?”男人的語調(diào)如同冬日的寒風(fēng),輕輕吐出一句話來。
可眼前垂頭的女子卻快要壓抑不住那不斷上揚的唇角,秦婧瑤沒想到她的心上人竟會記得她的名字,那是不是也便代表,自己于皇上的心中也有哪怕一點點的位置?起碼他對自己并非是全無印象。
謝辭衍未曾預(yù)料到自己的一句話,將引發(fā)無法平息的風(fēng)暴。左丞相頻頻上奏,話里話外夸贊他那嫡女,時不時提起她正值芳齡,請求他為她賜婚。甚至還故意提上了她的閨名,左丞相的昭然心思他豈能不知,每一次都被他一一回絕。誰曾想,這個老匹夫竟然越過他,來打擾昭昭的清凈,實在罪不可恕。
可他記得秦婧瑤名諱這事落到嫣昭昭耳里卻比方才還要刺耳礙眼,鼻頭更酸澀幾分,趁著他說話的當兒,不著痕跡地掙脫開的他的大掌,還頗為嫌棄地從碧落那處取來帕子擦拭了手心,連一記眼神都不愿分給他。
掌中溫軟忽然消失,謝辭衍不禁微微蹙眉,下意識地轉(zhuǎn)頭欲再握住她的手,卻見她冷淡地避開,絲毫不愿搭理他。男人心頭一緊,暗道不妙,只得趕忙將眼前的麻煩給處理干凈,好讓他可以將人給哄好。
“請皇上、皇后娘娘恕罪,臣女并非是有意叨擾,只是聽家父言近來娘娘胃口不佳,這才自作主張取來些甜食來供娘娘品嘗。”瞥見皇上眼底那抹冷意,她身子莫名輕顫了顫,于她記憶中的少年雖是淡漠,卻從未露出這般冰冷的神情來,現(xiàn)下確有些嚇著她了。
她等這天等得太久了,心口被一股說不出的酸意堵著,仿佛連呼吸都變得艱難。她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端莊,她想,或許,他只是不好在旁人面前多言,只是顧及皇后娘娘的體面,她自欺地這樣想著,卻不敢抬頭去驗證這個念頭。
謝辭衍輕呵,聲音低沉,冷意更濃,眼里閃過一絲怒意,“既是如此,那你方才同皇后說的又是何意?你當朕是傻子么?!”
秦婧瑤將頭垂得更低,似從未想過此次進宮來會承受帝王的雷霆之怒,瞬然有些不知所措,再沒有了方才那般端莊之姿?!盎噬纤∽铮》?、方才臣女對娘娘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她不顧冒犯,猛地抬起頭,直視帝王那雙冷若冰霜的眸子,試圖用熾熱的心意融化他眼底的寒冰。“臣女深深傾慕皇上,或許皇上對臣女并無印象,可臣女初見您便是在您為攝政王打贏勝仗凱旋而歸之時,那時您坐在馬背上,待周圍歡呼的百姓雖并未言語,可那眼底的溫柔臣女瞧得卻分明,那一刻臣女只覺皇上您......定是個溫柔又極英勇的英雄?!?/p>
訴忠心意時,她臉上拂過一片薄紅,眼底的情意熾熱且真摯,“僅憑那一眼,臣女便對您芳心暗許,一心只想嫁予您。后來,您繼位稱帝,娶了皇后娘娘,臣女待您的心意依舊半分不減,哪怕只是妾、只是妃子,臣女亦心甘情愿,只愿皇上能賜予臣女一份......侍奉您的機會。”
秦婧瑤聲如顫羽,一字一句,幾近哀求。她甘愿卑微到塵埃,只盼能換得他回望。
這話說得極為動人,連心情本就不虞的嫣昭昭也不禁回頭看了她一眼。秦婧瑤眼中那份濃烈的愛意純粹無暇,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男人。若非她覬覦的是自己的丈夫,嫣昭昭或許還能對她心軟幾分。
可惜,不是。
她忽然起身,懶散地轉(zhuǎn)過身,背對謝辭衍淡淡說道:“我身體不適,先行告退?!痹捳Z輕飄,仿佛對接下來的局勢與結(jié)果毫不關(guān)心。
“昭昭!”謝辭衍急了,猛地站起握住她的手腕,,無暇再聽眼前女子的滿腹情愫,冷聲道:“朕心中唯有一人,從前只有皇后,往后也只有她,朕心中唯有一人,從前是皇后,今后也是她,至死不渝。你不必再浪費時間在朕身上。左丞相一直上折子說你已至適婚年紀,要求朕賜婚,今日朕便給你這個恩典,將你許配給新晉禮部侍郎,他為人敦厚溫順,必是你的良配?!?/p>
秦婧瑤怔愣片刻,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被皇上狠心拒絕,并且被賜婚他人?!盎噬?!臣女對您一片真心,您為何視若無睹,還將我許配他人?!”那一瞬,秦婧瑤恍若被雷擊中,整個人怔在原地。她的臉上浮現(xiàn)出片刻的空白,然后是一陣洶涌的疼。她從未想過,自己日夜守著的夢,會以如此決絕的方式被斬斷。
當皇上說出這話時,她的心卻仿佛被撕扯成兩半。一半是執(zhí)念深種,一半是自知不可得的羞恥與痛苦。她從不是那種會為男人低頭的女子,可面對他,她甘愿放下所有驕傲。她只是不甘,不甘自己拼盡力氣卻換來一句“朕心中唯有一人”。
謝辭衍再懶得多費唇舌,“朕已說得明白。”他抬手,太監(jiān)立即領(lǐng)會,迅速將跪倒在地的秦婧瑤扶起。若是再惹怒了皇上,整個養(yǎng)心殿可真是沒有好果子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