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瞎說?!睂幰辔┬奶摰胤瘩g。
陸佳琴還特意給他看了看瑞士天氣,勤懇地每天給他發(fā)搭配資訊,問他棉襖穿了沒有。
寧亦惟為了減輕一點愧疚感,不遠萬里帶了陸佳琴給他精心制作的花襖,昨天穿上了,差點熱死于日內(nèi)瓦。
“誰說我寄居了。”寧亦惟又加了一句。
梁崇怎么會放過笑話寧亦惟的好機會,繼續(xù)調(diào)侃:“不過這件毛衣你千萬別穿回家,一看就不是你自己買的,容易被主人認出來?!?/p>
“……給我挑的。”寧亦惟又犯了不知怎么稱呼康以馨的毛病。
“嗯?”梁崇揪著寧亦惟的小辮子不放,“‘……’是誰?”
寧亦惟說不過他,趕緊轉(zhuǎn)身走了。
3.3
康以馨對梁崇的到來感到有些意外。
“正好在附近簽個合同,”梁崇解釋,“簽完過來看看他?!?/p>
康以馨便只是點點頭,沒多說什么。
畢竟她自覺沒什么立場對寧亦惟的感情生活發(fā)表意見,能和寧亦惟出來度個假她和孔深豐就心滿意足了,過幾天要還給別人的。
孔深豐晚上去見個朋友,剩下的三人在酒店二樓餐廳吃晚餐。
康以馨和梁崇打完招呼,自然地坐到寧亦惟身邊,開始訴苦:“惟惟,你不在真的不行?!?/p>
今天沒有寧亦惟,她拉孔深豐去萊芒湖坐船,讓孔深豐幫她拍照,孔深豐心不在焉,不但照了一些品質(zhì)很差的照片,還把她相機掉水里了。
“還好媽媽已經(jīng)把你的照片都導(dǎo)出來了?!彼终f。
話音未落三人都愣了愣。
寧亦惟感覺康以馨是在心里偷想多次,這次不小心說出了口。
康以馨臉色有點尷尬,可能想說些什么打圓場,但實際上并不想說。
因為她明明就是寧亦惟的媽媽,她又沒說錯,為什么要改。
她看著寧亦惟,眼神很復(fù)雜,帶了點倔,也有期待??狄攒敖o頭發(fā)補色補得勤,不過寧亦惟還是看見她頭頂生出來的新發(fā)里的不同顏色。
康以馨是那種有些任性的普通母親。她確實不完美,當了二十年媽媽依然笨拙,想要變好而不得其法,有時急得亂轉(zhuǎn)又四處碰壁,都不妨礙她想要和寧亦惟更親密的心情。
最后寧亦惟說:“我明天可以陪你去買新的,上午有空。”
寧亦惟說完,想了想,又說:“這次買個防水的?!?/p>
康以馨這個人方向感不怎么好,吃完走出餐廳,義無反顧往電梯的反方向走去。寧亦惟在她后面,眼看她越走越遠,腳下頓了頓,追過去,很小聲地說“媽”,康以馨茫然回頭,寧亦惟說:“你又走錯了!”
3.4
回房后是二人時間。
寧亦惟洗完澡出來,見梁崇在沙發(fā)上看書,就走過去想看看梁崇有沒有認真在研讀他推薦的科普書目,不料指尖剛碰到書脊,就被梁崇一拉,跪坐著騎到梁崇腿上。寧亦惟都不知是自己坐姿更沒規(guī)矩,還是在他身上游走的梁崇的手更沒規(guī)矩。
梁崇扯開了寧亦惟的浴袍帶子,輕輕啄吻他還透著濕意的脖頸和胸口,熱燙的掌心碰在寧亦惟的腰上,弄得寧亦惟很緊張,小腹繃起來,什么都還沒做就像做完全套。
有人翻過又沒人讀過的書被遺忘在沙發(fā)上,寧亦惟背抵著落地窗,腿懸空著。
還有力氣的時候他怕掉下去,緊抱梁崇的脖子,過了沒多久,摟緊的手臂被撞散開了,手滑落下來,沒生氣地垂著,泛起粉色的指節(jié)貼著窗,隨著梁崇的動作,蹭著玻璃滑動。
四,三月三十一日,春假第五天
4.1
寧亦惟還想再睡一會兒,持之以恒的梁崇將他吵醒了。
梁崇說昨晚吃飯康以馨轉(zhuǎn)讓了幾小時機動時間給他,現(xiàn)在要領(lǐng)取。
寧亦惟作鴕鳥狀,把臉埋進被子里悶了一會兒,才重新探出頭,看了看梁崇,湊過來抱住了他,商量:“機動時間勻我一半?!?/p>
梁崇接受了寧亦惟的擁抱賄賂,態(tài)度立刻好了一些,他吻吻寧亦惟的額頭,說:“小姨剛才問我兩次了,準備幾點起床?!?/p>
“現(xiàn)在已經(jīng)要起了,正在預(yù)熱,”寧亦惟臉貼在梁崇胸口,閉著眼說,“百分之五,百分之十……”
梁崇耐著性子等寧亦惟數(shù)數(shù),好不容易等預(yù)熱到百分之九十五,寧亦惟突然“登登登”了一下,說:“機器電量不足!需要充電!”
然后假裝自己自動關(guān)機了。
梁崇又好氣又好笑,掐著寧亦惟的臉說:“寧亦惟你二十了,不是十二歲?!?/p>
寧亦惟還在自動關(guān)機狀態(tài),梁崇撓他他就咬著嘴唇只躲不出聲。
梁崇看他好像真的起不來,便放棄了,說:“你睡吧,我給小姨發(fā)個訊息?!?/p>
寧亦惟靜靜靠著梁崇,過了一會兒,梁崇以為他睡著了,卻忽然聽見他悶悶地問道:“梁崇,你覺得我和……相處得怎么樣?”
他又開始用“……”指代康以馨了。
梁崇按著寧亦惟光滑的肩膀,將他推開一點,看見寧亦惟眼睛睜開了,眼白清澈,瞳孔很黑,只是沒什么焦距,像正在想對于他來說太難的事。梁崇想了想,問寧亦惟:“昨晚不是喊媽了嗎,我以為你已經(jīng)接受她了?!?/p>
“我可不是不接受,”寧亦惟立刻糾正梁崇,“我覺得兩個人都叫媽媽很奇怪啊。如果我叫她媽媽,我要叫你什么?”
梁崇低頭看了他一眼。
寧亦惟將眼神定焦了在梁崇的臉上,拖長了聲音,叫梁崇:“難道叫你……表……哥……啊?”
他嘴唇很紅,眼睛很大,原本的音色清亮,晨起還有些啞,臉上是枕頭壓出來的印子,脖子上是梁崇吸出來的印子,叫表哥時露出了白牙齒,眼睛彎起來,笑容帶著邪惡,有種不諳世事的壞。
梁崇看他幾秒,說:“非要這么叫也不是不行?!?/p>
寧亦惟抱著梁崇笑了,說:“表哥,你快替我去陪我媽逛街?!?/p>
“讓你爸去,”梁崇說,“我只陪表弟。”
“啊——”寧亦惟閉了閉眼睛,說,“你好肉麻?!比缓笏似饋?,纖薄白皙的脊背暴露在空氣里,上頭紅的青的什么都有。
梁崇伸手碰了碰,寧亦惟卻像沒有察覺似地轉(zhuǎn)回頭問他:“梁崇,我們要是一起長大,會怎么樣,你想過嗎?”
“她說你們以前隔一年一起吃一次年夜飯,”寧亦惟忍不住想像著,“那你肯定每次見我都很煩我,我跟你姨夫一起在飯桌上嗡嗡嗡,你呢什么都聽不懂。”
“沒想到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梁崇平靜地說。
“那你還會喜歡我嗎,”寧亦惟轉(zhuǎn)過頭來,問梁崇,“你跟人打架沒我救你,你怎么辦啊!”
他有很多想問的:“你爸爸住院我來看你,你還抱我嗎?”
“抱,”梁崇把寧亦惟拉下來,抱得緊得不能再緊,低聲說,“你自己送上門,我為什么不抱?!?/p>
“那我不送上門呢,”寧亦惟說,“我隔遠遠地看看你?!?/p>
梁崇還沒回答,寧亦惟就又改口了:“算了算了,我還是過來給你抱抱吧。”
4.2
寧亦惟賴到了中午,用手機看了兩篇論文才起。他今天下午本來安排參觀ATLAS,不過梁崇來了,他想他可能要改變?nèi)粘獭?/p>
康以馨帶著孔深豐出去了,寧亦惟便帶梁崇去他去過的地方到處晃。
他們?nèi)チ藝娙戳私烫?,寧亦惟像一個小導(dǎo)游和地頭蛇,得意地把他看過的介紹全都背給梁崇聽。
到近傍晚,下雪了,四個人約好了在英國花園見。梁崇便替寧亦惟撐著傘,閑逛了一會兒。
站在大花鐘邊聊天,寧亦惟遙見雪間有康以馨舉著新相機走過來,邊走邊拍,生活跟著撐傘的孔深豐。
恰逢晝夜交替,花園的夜間燈光忽而全都亮了,華燈初上,夜幕降臨。
瑞士的雪大了,從天而降,在路燈明亮的光下一片挨著一片上下紛飛。
雖然沒有陪她買相機,但已經(jīng)叫過媽媽了,寧亦惟心中含糊地想,這是他們?nèi)业囊粋€進步。
雪紛紛揚揚落下來,蒼穹之下,整片花園只剩下四個人。
康以馨快要走到寧亦惟面前時,梁崇叫了寧亦惟一聲。
寧亦惟回過頭,看見梁崇單膝觸地,從大衣內(nèi)袋里拿出一個盒子,低著頭將盒子打開,里面放著兩枚戒指。
他對寧亦惟說:“早上你沒睡醒,也不大正式,白天沒找到機會?!?/p>
寧亦惟有些吃驚與無措,呆呆地看著梁崇。
正式這個詞從梁崇嘴里說出來很難得,因為雖然梁崇本人很正式,但他和寧亦惟在一起時,好像從來都是不正式的。
經(jīng)寧亦惟表白后隨意在一起了,隨意找了一天在隨機的房間里做愛,隨意地決定今晚去哪里,喜歡總是慎重,選擇總是隨意。
寧亦惟還以為梁崇和他一樣并不在乎這些。
“雖然現(xiàn)在也不夠正式?!绷撼缯f。
他半跪了一小會兒,黑色大衣的肩膀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等孔深豐和康以馨走到了身邊,才說:“不過下次你和小姨姨夫出門,不知是什么時候了?!?/p>
康以馨看看梁崇,也看看寧亦惟,一言不發(fā)地拽著相機的帶子,挨著孔深豐站著。
他們沒有對這場并不像樣的求婚發(fā)表意見,只是做寧亦惟認證的臨時開明父母,與梁崇認證的求婚見證人。
見證只有四人在場的求婚,保守梁崇特意替他們準備的秘密。
誓詞或許不夠雋永,但半跪與戒指都誠摯。
“惟惟,”梁崇說,“你愿意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永遠是不大理性的詞匯,換做寧亦惟不會這樣表述,但梁崇說起來倒很合適。
“好啊,”寧亦惟看著梁崇,有些靦腆地說,“愿意?!彼闷鹨幻墩恍┑慕渲?,問梁崇:“這是我的嗎?”
聽梁崇說是,他就自己戴好了,又拿了另一枚,拉著梁崇的手給他戴上。
4.3
孔深豐比康以馨表現(xiàn)得高興多了。
歷來摳門的孔教授說“為了慶祝你們訂婚,我們?nèi)ラ_瓶好酒”,還說:“我來買單,點最好的?!?/p>
他們上了車,孔深豐帶他們?nèi)チ嗣诽m小鎮(zhèn)上一家他以前在CERN做實驗員時常來的有餐點的小酒館,開了一瓶老板說年份上好的紅酒。
孔深豐酒量很差,喝了幾口就暈了,開始追憶自己的老丈人在他登門那天給他開了一瓶什么酒,想給他個下馬威,結(jié)果他根本沒弄明白那是什么,開了酒喝掉半瓶,趴在餐桌上睡著了。
他給在座四位都斟了酒,說:“我祝你們快樂?!?/p>
這晚孔深豐喝得最多,梁崇其次,孔深豐一上頭,只知道給寧亦惟說寫論文摘要的技巧。
到了八點半,小酒館的駐場樂隊開始演奏樂曲,華爾茲的舞曲悠揚動聽,每個人聽見都想跳舞。
由一對年長的夫妻踩住節(jié)拍開始,情侶們紛紛跳起華爾茲。
孔深豐和康以馨也加入了,孔深豐姿勢僵硬,康以馨很美。
餐廳里十分溫暖,壁爐里冒著火光,柴燒得劈啪響,淡焦香混著食物和酒的氣味,像另一個宇宙中與塵世隔絕的有求必應(yīng)屋,想酒有酒,想熱有熱。
年輕年長的夫妻情侶紛紛跳舞歡笑,如正在度過人生中最愉悅與滿足的夜晚,釋懷困惑,忘卻煩擾。
當帕赫貝爾的交響樂版卡農(nóng)響起,寧亦惟和梁崇對視了一眼,而后,在播放到第四小結(jié)結(jié)尾時,寧亦惟和梁崇接了短吻,又接了長吻。
而康以馨和孔深豐則像年輕時,還未曾失去過任何一個孩子一樣,在異國隨著音樂跳交誼舞。
孔深豐跳得一點兒都不好,康以馨卻不換舞伴,慢慢地帶著他,跟著節(jié)奏擺動。
此刻好得仿佛不再是真實的,因此人們都把過去的傷痛暫時性地忘記了。
在小酒館中,有一個新的小小的家庭剛剛舉行第一次家庭聚會,是一個很小很小的、甚至于有部分殘缺的家庭,但家庭中的每個人都偷偷愛著它,想守護它,讓它保留得更長久。
寧亦惟不會跳舞,他和梁崇的手在桌下牽著。
他認為這場聚會像一個故事之中的新故事,由賢者講述,所有人都很清楚,新故事即將結(jié)束,各個人都要回歸正軌,所以愈發(fā)珍惜此刻。
然而他覺得下一個新的故事也應(yīng)當不遠,問題總是會被解決的。
寧亦惟具有一秒解題的超能力,所有題目,他全都會解。
_____End
作者有話說:
之前寫了一版番外,也大體完成了但是不滿意就重寫了,加上這幾天出門了,就多拖了幾天。對于孔傯這個人我要澄清一下,我不是一個唯基因論者,對他的性格設(shè)定是寫大綱之前就寫好的。他主要用來推動劇情,壞的也比較單一,所以我覺得寫他沒什么意思,也不想在他身上花太多筆墨。另外我不太跟人討論我文里的人設(shè)和劇情的,因為我寫完就是寫完了,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理解。最后再澄清一下,我不會在自己寫的文里夾帶我的私人觀點,不會放任何隱喻,寫文沒有原型,也沒有開小號寫過中日韓國明星的同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