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梁崇回復(fù)了,說:“到了。”
“叔叔怎么樣?”寧亦惟問。
“在等醫(yī)生,”梁崇回復(fù),“有供體了,準備下周移植。”
“心臟移植成功的概率接近百分之百,”寧亦惟立刻說,“叔叔一定是那百分百中的排異幾率最低的幸運兒。”
“謝謝。”梁崇的語氣干巴巴的,應(yīng)該是很累很忙,但看起來也很謹慎,仿佛不愿和寧亦惟多說。
寧亦惟看著梁崇的兩個字,縮在被子里,七個漢字一個標點打了好久,但打完了,他就發(fā)了:“我很想來陪陪你?!?/p>
梁崇的回復(fù)并不在寧亦惟設(shè)想中,他反問寧亦惟:“為什么?”
這題很難答,寧亦惟喜歡難題。于是他想了很多解法,打了一堆字,刪了很多遍,再次另起一行時,梁崇給他打電話了。
寧亦惟接起來,梁崇沒有說話,寧亦惟也不知道說什么,兩人沉默了至少半分鐘,梁崇終于施舍寧亦惟一個提示:“為什么想來陪我?”
梁崇不若寧亦惟想得那么羸弱疲憊,語氣稀松平常,只是環(huán)境音有些嘈雜。
寧亦惟有種考試到半程被老師收掉考卷的悲傷,他惆悵地對梁崇道:“我還沒想好怎么回答呢?!?/p>
梁崇卻并不理解寧亦惟,或許是因為他的思維更接近正常人,他告訴寧亦惟:“怎么想的就怎么說?!?/p>
寧亦惟也不懂為什么手機聽筒離耳朵太近、梁崇聲音太低,會讓被子保溫性能變好,但反正他忽然就覺得太熱,因此伸手將被子拉下來一些,又突然聽梁崇問他:“你不生氣嗎?”
“我以為你不會再找我了?!绷撼缬终f。
梁崇聲音難得帶著一絲尷尬和試探,不過寧亦惟還沉浸在前一個問題中,他懵懂地反問梁崇:“生什么氣?”又絞盡腦汁,方想出一個勉強可以算是答案的答案:“我就是想來陪你?!?/p>
他認為梁崇難過的時刻他應(yīng)該在梁崇身邊,因為以前每一次,寧亦惟都是在的,不可以半途而廢,因此以后也不該缺席。
而且——
“我在你好像會放松一點,”寧亦惟說,“會嗎?”
梁崇停頓了一下,寧亦惟以為他要承認時,梁崇卻輕聲說:“你又知道了?!?/p>
“當(dāng)然,”寧亦惟自吹自擂,“我什么都知道?!?/p>
梁崇笑了,并不真誠地附和他:“嗯,你說得對?!?/p>
寧亦惟突然想跟梁崇坦白他就睡在梁崇床上,但他剛說了一個“梁”字,梁崇那兒突地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接著有人跟梁崇說話,寧亦惟依稀能聽出是康敏敏的聲音。
梁崇和手機的麥克風(fēng)離得離得有點遠,聲音模模糊糊的,寧亦惟豎起耳朵,聽見梁崇說“寧亦惟電話”,再一陣竊語聲過去,梁崇的聲音又清晰了,他對寧亦惟說:“有點事,先不說了,不準來,也不準亂跑,聽到嗎?!?/p>
他非等寧亦惟說“聽到了”才掛電話。
寧亦惟無恥地霸占了梁崇的床,將自己和梁崇認識的十來年做了一個完整的回溯,想起下午梁崇在車里給他的吻,很害羞地把臉埋進梁崇的枕頭,閉上眼睛就著梁崇的味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