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康敏敏的話語間,梁崇便敏銳地覺得有鬼,但并未拆穿。
然而如約走進(jìn)餐廳,看見對面那個精心打扮過的女生和她身邊那位頗為眼熟的長輩時,梁崇的臉色還是無法抑制得黑了一秒鐘。他吃了一頓度秒如年的晚餐,謝絕了康敏敏年輕人再去續(xù)場的提議,回了酒店。
回房沒多久,康敏敏來敲門了,她面色也不好看,走進(jìn)來坐下了,問梁崇:“心情不好?”
梁崇正在看下午專案的第一階段草案,聞言抬頭看了母親一眼,溫和地否認(rèn):“沒有?!?/p>
“梁崇,你不小了,”康敏敏看梁崇現(xiàn)在態(tài)度還可以,想再勸一勸,便給自己倒了杯茶,等了一會兒,待梁崇將草案冊合上了,又開口暗示他,“是時候考慮成家的事了?!?/p>
她能看出來梁崇對今晚相親的抵觸,但梁崇的終身大事不解決,她和她老公到哪兒都記掛著。最近U市有位有門當(dāng)戶對的小姑娘想認(rèn)識梁崇,她又從梁崇秘書處得知梁崇恰好在這里,便立刻飛過來,想撮合兩個人。
這樣以后就算她和她老公不在了,梁崇遇上事情,也能有人分擔(dān)。
“梁崇,你爸也想有生之年膝下兒孫——”
“——媽,”梁崇還有另一份方案要看,他打斷了康敏敏,又頓了幾秒,放低了姿態(tài),緩慢而執(zhí)著地拒絕,“你讓我歇歇吧,我今天夠累了?!?/p>
或許是看見了梁崇臉上的神情,康敏敏噤聲了。
梁崇看她一眼,又說:“我要休息了?!?/p>
康敏敏愣了一下,說了好,便從梁崇房里走出去了。
梁崇喝了不少酒,洗了澡也不覺得清醒多少,他穿著浴袍坐在套間的沙發(fā)上發(fā)了會兒呆,給寧亦惟打了一個電話。
寧亦惟接起來,他那邊環(huán)境音很安靜,對梁崇說“喂”,問梁崇:“找我什么事???”
梁崇便閉著眼,問他:“你在家嗎?”
“嗯,”寧亦惟說,“回家三小時了,你什么時候回來啊,本來不是說今天嗎?!?/p>
“明天,”梁崇問寧亦惟,“晚上周會怎么樣?”
寧亦惟心情有些復(fù)雜,說:“一般,孔傯退出課題組了。”
“為什么?”梁崇問他。
“說不清,”寧亦惟不想說太多,因為那樣顯得他嘴很碎,只說,“你順利嗎?”
“不順利?!绷撼缯f。
“怎么了?”寧亦惟的聲音變得有點擔(dān)心,“那明天回得來嗎?”
“我媽帶我相親,”梁崇沒回答寧亦惟的第二個問題,只簡單地說,“大概退休很清閑,想抱孫子了?!?/p>
梁崇后知后覺感到自己的語氣像在跟寧亦惟告毫無意義的狀,寧亦惟給不了他回應(yīng),但說出來還是輕松不少。
寧亦惟“啊”了一聲,像是不知道要說什么。過了一小會兒,他說:“相親是你和異性坐在一起互相了解嗎?”
梁崇笑了笑,說:“沒坐一起,隔了很遠(yuǎn)?!?/p>
“效果怎么樣?”寧亦惟又跟沒話找話一樣問,“你們成功配對了嗎?”
“你在說什么寧亦惟,”梁崇被他逗笑了,“什么叫成功配對,你以為做DNA檢驗么?!?/p>
“那你們一見鐘情了嗎?”寧亦惟又問。
寧亦惟的口氣像一個好奇寶寶,又不只是一個好奇寶寶。
或許是梁崇太過希望寧亦惟可以因為他被迫相親而不高興,所以梁崇在鍥而不舍的腦補下,便真的從寧亦惟的語氣中嗅到了一絲介意。
“你會馬上談戀愛嗎?”寧亦惟認(rèn)真地問梁崇。
“不會,”梁崇說,即便寧亦惟不在意,他還是要解釋,“我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我?!?/p>
“哦,不喜歡可不行,”寧亦惟假裝自己很了解這些一樣,不屈不撓地繼續(xù)這個他根本不了解的話題,“那阿姨是不是不開心了?!?/p>
“我沒當(dāng)場走她就該燒高香了。”梁崇冷笑道,又問寧亦惟,“你在哪兒呢寧亦惟。”
“不是說了嗎,在家?!睂幰辔┞曇粲行瀽灥?。
“我睡不著,”梁崇很任性又霸道地命令寧亦惟,“去找本書給我念念。”
寧亦惟很乖地哦了一聲,梁崇聽見寧亦惟走路的聲音,又聽見寧亦惟翻書。
“Katrin Becker主作的弦論和M理論導(dǎo)論怎么樣?”寧亦惟自信地說,“這版翻譯的還不錯。”
“不行,找本我聽得懂的。”梁崇頭痛地說。
寧亦惟的聲音立刻變得很高興:“你好笨啊?!?/p>
梁崇咬牙切齒:“寧亦惟——”
“我找到一本尋歡作樂,”寧亦惟說,“這本總行了吧,肯定是你買的,我不讀這種書?!?/p>
“讀吧?!?/p>
寧亦惟讀完了作者序,梁崇那頭沒說話,寧亦惟猜他睡著了,所以凝神屏氣很仔細(xì)很安靜地聽,聽見了梁崇均勻的呼吸聲。
“梁崇,”寧亦惟叫梁崇名字,沒聽到回應(yīng)。
寧亦惟又說:“晚安?!?/p>
他希望聽完尋歡作樂的作者序,梁崇睡得可以好一點。
因為梁崇聽上去有一點太累了,不應(yīng)該跟任何人相親,不應(yīng)該花時間去喜歡別人,只需要睡覺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