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9

同一時刻，深夜12點，雙子座白鷺星。

帝國監(jiān)獄索德爾堡。

靜寂的走廊一片漆黑，只聽遠(yuǎn)處水滴聲聲輕響。一行約七八個人正穿過旋梯，走向長廊盡頭一扇不起眼的鐵門，行動間不發(fā)出半點聲音。

門縫里隱約透出昏暗的燈光，就是這黑暗空間中唯一的光源了。這行人很快來到門前，領(lǐng)頭老者徑直推門而入，在他身后一個披著兜帽的女人也加快步伐跟了進(jìn)去，其余人則退后半步守在了門外。

房間里有個婉約的身影正背對燈光靜靜坐著，女人一見便立刻拉下兜帽，失聲道：“艾德娜！”

那身影一動，回頭只見蒼白削瘦的臉上一雙翡翠般的碧綠眼睛，眼角似乎還帶著水光：“卡洛琳……”

皇家軍校校長卡洛琳還是半年來第一次見到自己的伴侶，不管對方做了什么，都是多少年的感情了，一見艾德娜這潦倒落拓的樣子她就忍不住微微紅了眼眶，上前緊緊給了她一個擁抱。

艾德娜似乎也十分激動，附在卡洛琳肩頭啜泣了很久，才沙啞道：“我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不會的，等陛下從要塞回來我會親自跟他求情，只要你好好待在這里——”

“海因里希不會放我出去的！”艾德娜痛苦道：“你還不明白嗎？只要聯(lián)盟不判我死刑，他就不敢殺我，但他能把我一輩子都關(guān)在這里！一輩子！”

卡洛琳剛想說什么，身后那老者突然咳了一聲，沙啞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孔塞特林小姐?！?/p>

卡洛琳雖然跟著他們一路來了，但對于老者的身份并不清楚，聞言不禁困惑的望向艾德娜。艾德娜先是對老者點頭致意，然后才低聲道：“這是帝國新南門星系的領(lǐng)主赫歇爾伯爵，聯(lián)盟時期就是孔塞特林家族的朋友，他是來帶我出去的?！?/p>

卡洛琳瞬間一怔：“你說什么？！”

——帝國成立后員聯(lián)盟世家有很多都存活下來了，還有些因為在銀河大戰(zhàn)末期投靠帝國，積極提供了大量資金和情報，因此在新皇登基后都取得了不錯的爵位。這些世家大多彼此聯(lián)絡(luò)有親，是帝國上層階級中一股不可忽視的勢力，海因里希遲遲不敢對艾德娜等人下手，一半是顧及自己當(dāng)年宣誓的“尊重聯(lián)盟精神”，一半也是因為顧忌這些聯(lián)盟的遺老遺少。

“和我一起走吧，卡洛琳。”艾德娜抓住她的手，語氣激動道：“赫歇爾伯爵可以帶我們離開這座監(jiān)獄，而你參與過白鷺星軍防要塞的設(shè)計，知道哪里可以通向控制中樞。只要稍微打開太空封鎖線，我們就可以一起離開白鷺星……”

“不可能！”卡洛琳斷然喝道：“控制中樞是帝國的重中之重，說是帝國大腦也不為過！”

艾德娜凄厲道：“那你就忍心看我被關(guān)在這里一輩子嗎？！”

卡洛琳遲疑了，狹小的房間被僵硬和沉重所籠罩著，除了呼吸外沒有任何聲音。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艱難的搖了搖頭：“我可以豁出去為你求情，艾德娜，我甚至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換你存活的機(jī)會……但這件事不行，這是叛國大罪，危險性足以威脅整個帝國……”

艾德娜呆呆的看著她，那眼光極其陌生，仿佛今天第一次認(rèn)識她一般。

卡洛琳閉上眼睛，沙啞道：“記得我曾經(jīng)問你是不是在隱瞞我什么嗎，艾德娜？從那時起我就有所懷疑，但總是不敢確認(rèn)……聯(lián)盟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而且你明明是贊成帝國制度的，為什么還要聯(lián)合暗星堂來謀刺海因里希陛下？孔塞特林家族已經(jīng)煊赫了數(shù)百年，你們到底還圖謀什么？”

“……我……”艾德娜淚水滾落下來，半晌才哽咽道：“卡洛琳……”

也許她的淚水在多去的很多年里無往不利，但這一次軍校校長沒有退縮，只咬牙堅持的看著她。片刻后艾德娜終于低頭抹了抹眼睛，聲音里還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我想回到聯(lián)盟，卡洛琳，我也……”

“但這跟暗殺陛下有什么關(guān)系？！”

“我也有自己的理想！”艾德娜打斷了她，“我有自己的政治理念，我在聯(lián)盟的政治核心中活躍了上百年！作為政客我不比他們?nèi)魏我粋€人差，為什么他們能為自己的主張和信仰而挑起戰(zhàn)爭，而我就不能？！”

卡洛琳震驚的看著她，只見艾德娜似乎豁出去了一般：“我贊同帝國制度，但我從不贊同海因里希——你知道嗎卡洛琳？我從不認(rèn)可海因里希的任何一項舉措，甚至他對聯(lián)盟流亡政府的態(tài)度也沒法讓我贊同！”

“你想扶持孔塞特林家族……”卡洛琳震驚中的大腦終于遲鈍的反應(yīng)過來，愕然道：“你們企圖控制元帥，把聯(lián)盟改造成**政體……”

這個認(rèn)知簡直像炸彈一樣震得卡洛琳腦子里嗡嗡作響，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只能僵硬的站在那里看著自己的伴侶。艾德娜的淚水漸漸又從眼底涌出，仿佛很后悔般看著卡洛琳，半晌才上前輕輕拉住她的手：“但現(xiàn)在我什么都不想了，我們一起離開白鷺星吧… …”

她冰涼的手猛然把卡洛琳從混亂中喚醒，女校長急促喘息了好幾秒，突然用力搖頭：“不，我不能這么做！你先在這里待一段時間，等陛下從要塞回來后—— ”

艾德娜厲聲道：“卡洛琳！”

房間里再次陷入了僵持，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作。

赫歇爾伯爵站在卡洛琳身后望向艾德娜，最終輕輕搖了搖頭，把手伸向懷里。

“……你知道為了今天晚上把你帶到這里，有多少人準(zhǔn)備了多長時間，付出了多少精力、金錢甚至是鮮血的代價？……”艾德娜閉上眼睛沙啞道：“海因里希不會放我走，你知道的，卡洛琳——你知道我會在這里被關(guān)一輩子的。”

卡洛琳下意識想辯解，但被艾德娜打斷了：“你知道你和西利亞最大的共同點是什么嗎？”

這么說感覺其實很奇怪，一個聯(lián)盟降將帝國元老，一個銀河軍神帝國天敵，這兩人不論從身份還是立場上都應(yīng)該毫無相似才對。然而艾德娜面對卡洛琳疑惑的目光，苦笑著搖了搖頭：“你們都把對國家信仰置于感情之上，尤其是在面對取舍的時候……”

“對不起艾德娜，但是我——”

“沒有什么好對不起的?！卑履褥o靜道。

她話音剛落，卡洛琳突然聽到身后傳來輕輕的嗖的一聲——那是她聽到的最后的聲音了。女校長只覺得自己背后一涼又一熱，微量的血液迸濺出來，緊接著她眼前發(fā)黑軟倒在地，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