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賢一離開,君宵一直緊繃的身形這才松了下來。他先是擡手搓了兩簇火,說了句:“藥材已齊,速回!”而后便把那兩簇明藍色的火苗丟了出去?;鹈缁鲀芍伙w鳥的樣子出了殿,轉眼便消失了。
白柯看著君宵朝床邊走了一步,然后屈下單膝,跪在床邊,輕輕抓起白聆塵平放在身側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在白聆塵手被握住的那一剎,白柯的右手也莫名感受到了一陣并不細膩的觸感和溫熱的暖意。
他看見君宵握著白聆塵的手,朝自己臉頰邊靠了靠,似乎是想貼上去,但是又克制住了。畢竟這房間里不只是他們兩個,還有云浮宮的侍童。
君宵沉默了一會兒,起身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囑咐侍童:“明遠,幫我打些水來。”
臉圓一些的那個侍童點了頭,便跑了,眨眼功夫便端著盆清水閃回房里。
白柯看著君宵坐在床邊,解下半邊衣袍,露出右手手臂,露出里面淋漓的血肉。
他的上臂被扯掉了一塊肉,傷口一片紫黑,邊緣的皮膚泛著不正常的青灰,顯然不是什么正常的傷。聽余賢之前的問話,估計是取某個藥材的過程中被什么難對付的毒物給扯咬了。
就連白柯這個旁觀者看到那傷口都忍不住咬了下牙,君宵卻像是在處理別人的手臂是的,面無表情。
站著的侍童顯然沒想到他身上還帶著一塊傷,楞了一下,趕緊翻出藥和絲帛,想幫忙,卻又被君宵擡手擋下了:“毒性大,我能抗著,你們可不能碰?!?/p>
他說著,用清水處理了一下傷口,把邊緣的血跡都洗掉,又用左手手掌覆在傷口上,弓成爪型,黑色的血便被他的手掌吸了出來,從指縫間淅淅瀝瀝地漏下,滴在了水盆中,很快便染了一盆的水。
直到指間淋漓而下的血重新變成紅色,他才收回了手,抽了條絲帛擦了擦手,接過侍童手里的藥瓶眼都不眨地就將那些藥粉灑在了皮肉翻開的傷口上,用剩下兩條干凈絲帛簡單包了一下就又套上了衣服。
他沖要端走水盆的侍童擺了擺手,然后自己閃身出去處理了毒血水,又凈了手,才回到床邊。
君宵沉默地注視著白聆塵,等到余賢所說的三刻一過,見白聆塵手指抽動了一下,周身旋起一股子強勁的吸力,便趕緊起了陣,給白聆塵輸起了靈力。
幾乎一刻也沒得歇。
白柯就這么靜靜地站在他身后看著他,因為和白聆塵相系,君宵閉著眼在陣中輸送靈力的時候,白柯能感受到自己體內靈力的涌動感,就好像躺在床上的是自己一樣。
就在他靜默著的時候,就見眼前景象如同水波般晃蕩了一下,晃得他一陣暈眩,下意識地閉了眼。
再睜眼時,眼前的景象又變了樣——
躺著的白聆塵還在,給他輸著靈力的君宵還在,只是看君宵的模樣似乎已經維持了很久很久。而相比之前,房內又多了三個人——先前說要去煉丹的余賢,一個頎長俊秀有股子書生氣的男子,還有一個面容明若桃花,卻一身白衣裝束素淡的年輕女子。
明明是白柯從未見過的人,卻有種莫名的親切和心疼感。就好像看著自己寵慣著的人在自己看不到的時候露了滿面愁容。
余賢看了眼床邊的君宵,啞著嗓子沖另兩人道:“藥不起作用,有些麻煩了。你們師兄妹在這兒先撐著,也看著點君宵,那小子從小逞能到大,估計就算不支也不愿意丟手,你們看著差不多了就趕緊換他。我再去藥爐想想辦法,試試最后那張方子?!?/p>
他說著有些惱怒地嘆了口氣:“留神著點兒外頭的消息,那長得跟冰塊兒似的糟心玩意兒只是暫時被打回去消停一會兒,剛出來就折了數十個無辜小門派進去,要再被不長腦子的禍害弄出來,可就沒有第二個玉生門替他們接著這禍端了?!?/p>
余賢話音落了,三人俱是沉默。
片刻后,那個女子眼里籠著霧,沖余賢道:“師祖……最后一張方子能成嗎?若是不成,師父他——”
“師妹!”一旁斯文俊秀的男子突然開口喝斷她的話,抿著唇朝君宵和白聆塵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沈聲道:“師父不會有事,必定會有法子的。”
白柯聽了這些對話,差不多猜到了兩人的身份,應該就是君宵曾經提過的師弟鄔南和師妹沈涵。
只是鄔南說出最后一句話后,同沈涵對視了一眼,這一眼余賢并沒有看到,卻落入了白柯的眼里,像是這兩人默默地約定了什么似的……白柯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聯想到了一些事情。
那想法一冒頭,他的心就漏了一拍,一點兒也不希望他所想的成真,可腦中雜亂而沒有頭緒的記憶卻在含混地叫囂著,隱隱表明,他大概真的猜想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