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忙著收拾屋子的女生居然真的是裴樂樂。
秦瑟推著行李箱進屋,關上門后,坐在屬自己的床位上,怔怔的看著裴樂樂,猶有些回顧過神來。
“秦瑟!怎么是你!”裴樂樂一邊用自己帶來的干凈毛巾擦著桌面和椅子,一邊高聲道:“哇!我可沒料到居然和你一間屋子。早知道的話,我就多帶一點零食了!”
秦瑟瞬間判斷出來,裴樂樂有點潔癖。
所以,即便這里的家具之類的全都用消毒水擦過了,她依然不放心,仍然要自己全部擦一遍才放心。
對秦瑟來說,有個潔癖的室友總比有個邋遢的室友強。
葉維清的潔癖挺嚴重的。
最起碼,秦瑟沒有見過比他潔癖更重的人。
秦瑟都能和葉維清和平共處了,那么和裴樂樂相處起來也沒那么難。
初時的震驚過后,兩人各自收拾著自己的東西。邊忙著邊聊天。
秦瑟沒料到裴樂樂會參加‘錦繡華衫’的比賽。
A大的學生有好幾個參賽的。只不過大家互相都知道對方參加了。
而裴樂樂,秦瑟壓根沒有聽到她要參加的消息,所以是真的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其實如果我在A市的海選報名,可能就被刷下來了?!迸針窐返溃骸靶姨澪胰チ俗钇У囊粋€賽區(qū)。那里的高手不多,我出頭的也比較容易?!?/p>
說罷,裴樂樂又一臉甜蜜的說:“是林凱送我過去的。”
林凱。
依然是林凱?
秦瑟見裴樂樂現(xiàn)在正常點了。不像以前那么動不動就來針對她,就想著提醒裴樂樂一兩句。
林凱和沈芳宜的事情,她是不可能直接指名道姓地提出來的。
就算裴樂樂現(xiàn)在態(tài)度改觀了點,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卻也沒有好到讓她直接把話講出來的地步。
秦瑟把自己的衣服放到柜子里,頭也不抬,語氣隨意地說:“裴樂樂,你換男朋友了嗎?”
裴樂樂:“沒啊。怎么那么問。我不剛告訴你嗎,林凱送我去參加的海選。還是在外地。”
“……我就是覺得林凱和你好像見面時間很少,所以多嘴問兩句?!?/p>
秦瑟說罷,暗示道:“你和林凱異地戀會不會有很多不方便???聽說現(xiàn)在異地戀很容易出現(xiàn)第三者?!?/p>
“別人可能會,他不會?!迸針窐窋嘌浴?/p>
“你那么肯定?”
“對啊?!迸針窐芬荒樒婀值氐芍厣骸拔夷敲雌?,那么優(yōu)秀,那么好,那么完美。他沒道理換女朋友?。 ?/p>
“萬一有呢?”
“沒有萬一。”裴樂樂自信地撩了撩長發(fā):“我就是他的整個世界。他沒道理會愛上別人?!?/p>
秦瑟:“……”
她忽然覺得,自己完全不用提醒裴樂樂什么。
以這位美女的心理素質(zhì),不論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完美扭轉思維去配合現(xiàn)有的狀況。根本就用不著別人替她張羅。
秦瑟和裴樂樂到底算不上關系特別好。
剛開始的震驚過后,兩人各自忙碌著自己的事情,互相不打擾。
這個時候秦瑟聽到了電話鈴聲響起。
她跑到了衣柜旁邊掏出自己的手機,鈴聲剛剛滅掉。應該是世間到了自動掛斷了。她這才發(fā)現(xiàn)上面有了好幾個未接電話。
而且都是同一個人的。
秦瑟正打算打回去,對方已經(jīng)又打了過來。秦瑟趕緊接通。
秦瑟:“龐姐,請問有事嗎?”
“瑟瑟啊?!饼嬍鐪厝岬穆曇敉高^電話傳來,尤其的溫和暖心:“明天就要開始比賽了。怎么樣,緊張不緊張?”
“還好。有點緊張,卻不會影響到情緒和手藝。”
“那就好。那就好?!饼嬍缋@了幾個圈兒,又問:“你們這邊比賽的地方,是不是有個人叫做范澤然的?”
“對?!?/p>
“那個范澤然?!饼嬍顼@然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遲疑著慢慢的說:“我無意間聽到了他和從軍在打電話。”
龐淑的老公時從軍,是Q-one的設計部部長。他看不慣秦瑟被總部所看重,一直和秦瑟不對盤。
這次‘錦繡華衫’比賽的布料贊助商原本是其他廠家。不知道怎么的,被時來布業(yè)有限公司給搶了去。而時來布業(yè)的少東家,就是時從軍。
秦瑟明白,之前海選沈皇后被范澤然刁難,就是有了時從軍的‘指點’。
“謝謝龐姐?!鼻厣f:“多謝你提醒我。”
她這便知道了,應該是評委范澤然不知怎么曉得了她和裴樂樂之間的過節(jié)。所以他做了這樣的安排,為的就是讓裴樂樂多欺負她一些,讓她吃點虧。
不過……
秦瑟無奈的嘆了口氣。
想必范澤然再怎么擠破了腦袋的去想,也絕對不會知道,現(xiàn)在裴樂樂對她有那么友好了。
其實秦瑟自己都不明白為什么裴樂樂會突然轉了性子,開始對她友善起來。
所以范澤然是肯定更不知道的。
掛斷電話后,秦瑟看看衣服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想著要不要回家去。
明天才是正式開始比賽。
秦瑟打算明天凌晨五六點趕去酒店就好。今天收拾完了,回家去睡。
反正離得近,只要不耽誤了制作和比賽,就沒事。
秦瑟拿定了主意想要離開。眼看著裴樂樂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和她道別兩句。
誰知她在這個時候看到了裴樂樂正從行李箱里拿出一本書來。
竟然是《愛的藝術》。
這是本心理學相關的書籍。
如果沒猜錯的話,裴樂樂是不看這種書的。
“?。 迸針窐纺弥鴷炯饨衅饋恚骸斑@肯定是我舅媽給我收拾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塞進來的!”
她把那本書猛地丟到了床上。
秦瑟奇道:“你家里人有研究心理學的?”不然怎么會有這本書在里面。
“我舅舅?!迸針窐房噘赓獾卣f:“他是這個領域的大拿。很厲害的。只不過我舅媽以為這本書是我的,昨天幫我收拾行李一起放進來了。”
沒料到裴樂樂的舅舅居然是精神科的醫(yī)生。
這讓她的心不知怎么的冒出了一點點的希望。
……如果。
她是說如果,把葉維清沉睡的記憶喚醒,那會怎么樣?
她之所以患得患失了那么多天,就是因為她在考慮,要不要幫助葉維清恢復記憶。
如果他的記憶被喚醒,那么她也不知道將來要面對的是什么。
葉維清會不會放下心中的那個女孩子,專心地和她來過一輩子?
她不知道。
可她還是希望,如果可能的話,盡量幫助葉維清來恢復記憶。
有時候一個人的記憶是多方面的。
那段記憶可能是只抹去了他和那個女孩子的相識部分。
可是,誰能保證,催眠術一定非常保險,沒有抹去其他重要的部分呢?
如果有別的部分不小心被去掉了,那么他腦海中所浮現(xiàn)的有關過去的事情,就不一定是完全正確的。
有可能是扭曲的。
有可能,是錯誤的。
秦瑟始終覺得,記憶是一個人很重要的部分。如果可以的話,盡可能保護好它。
然后不論未來怎么發(fā)展。自己都可以非常確定地通過自己的正確記憶,來判斷下一步應該怎么走。
現(xiàn)在天色還不算太晚。
裴樂樂打算晚上就住在酒店了。
秦瑟和裴樂樂道別后,打車往璟園去。
路上她打了個電話給盧美英。
“盧阿姨?!彼P切的問道:“聽說您出院了。感覺怎么樣?”
盧美英出院的消息,是之前龐淑給她打電話的時候,順口提起來的。
當初盧美英住院,秦瑟是目擊的人之一。
想到當時盧美英被舒平氣得七竅生煙的樣子,秦瑟覺得不管當初大家的關系怎么樣,她關心一下盧美英總是應該的。
聽到了秦瑟的問話,盧美英的心情挺不錯的。
她忽然覺得這個姑娘人真的挺好。
心大,不記仇。
不對。
與其說是心大,倒不如說是脾性寬厚。
雖然該下狠手的時候,這姑娘從來沒有手軟過。但是,她也會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好多了?!北R美英輕輕地說:“我聽值班的周醫(yī)生說,那天多虧了你在,不然的話我都不知道會怎么樣了?!?/p>
秦瑟笑道:“盧阿姨你不用謝我。當時其實是周醫(yī)生幫的忙,后來沒多久龐醫(yī)生來了。我可沒幫上什么忙?!?/p>
盧美英笑笑,沒多說什么。
只把秦瑟的好記在心里,嘴上不說罷了。
眼看著兩個人之間沒什么話說了,下一步就要掛斷電話。
盧美英終究是忍不住,裝作不在意地問了句:“你夫家的哥哥……哦對,就是那個叫什么葉楓的。他最近去不去你家?”
現(xiàn)在是周二。
秦瑟是請了假參加比賽的。
后面她只要補齊了課時和作業(yè),學分不會受到影響。只不過平時成績恐怕拿不到最高分。
但是能夠參加錦織緣的比賽,還是很劃算的。
聽聞盧美英的問話后,秦瑟算了下日子;“他這個周末應該會過來?!?/p>
葉楓還管著岍市的一家雅明度假酒店。
時常會來A市給葉維清匯報工作情況。
秦瑟說出了那句話后,盧美英的呼吸有瞬間的停滯。
秦瑟聽了出來,卻也只當自己不知道,關切的問:“盧阿姨,你要不要周末來我家玩?”
盧美英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好。”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仔細回想了下,總覺得自己剛才一下說得太快,容易讓人誤會什么。
她努力想要扭轉局勢。
誰料秦瑟都沒有多糾結什么,直接說了個“好的”,又道:“我到時候等你過來?!?/p>
說罷就掛了電話。
盧美英越想越覺得這個姑娘懂事。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開始認真反省,自己之前會不會太苛刻了點。基本上沒有給這個姑娘過好臉色。
秦瑟回到家里的時候,葉維清還沒有回來。
秦瑟就從冰箱里拿出了食材,開始清洗。
她最近突然開始喜歡進廚房做飯了。
倒也不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就是……
想要體會一把葉維清每天在廚房里消耗那么多時間和精力的感覺。
另外,她也開始試著讓自己融入到葉維清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聽了龐元林的話后,秦瑟忽然震驚的領悟到了,葉維清小時候是多么的無助和孤單。
正是因為這種無助和孤單,讓他的人格曾經(jīng)分裂成為兩個。一個無比強大,一個非常怯懦。
現(xiàn)在的他依然非常強大。
只不過,那個怯懦的愛哭的他,不知道還存在不存在?
假如還存在的話。
他到底是什么時候會表現(xiàn)得非常無助和怯懦的?甚至猶豫著不敢上前?
秦瑟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曾真正了解葉維清。
甚至于,她一直處于被葉維清保護的角色。不曾真正地和他‘幷肩作戰(zhàn)’。
她從小是孤兒,沒有過在父母養(yǎng)育下成長的經(jīng)歷。
所以她不知道夫妻倆是怎么一點一滴相處的。
不過,她雖然不知道,但她愿意去學。
她想從做飯開始,融入到葉維清的喜好和生活點滴中。從這里開始,慢慢試著走入他的內(nèi)心。
也借此,讓他真正地開始對她敞開心扉。
——不管是什么都好。
他喜歡的,他懼怕的。他開心的,他悲傷的。
但凡和他有關的,他能統(tǒng)統(tǒng)都告訴她最好。
這樣她才可以保護他,讓他不再經(jīng)歷小時候那種仿徨無措。
秦瑟是個有了目標后就會勇往直前的脾氣。
心里一旦確定了,就會開心地一直向前,披荊斬棘。
此時她心情非常不錯,不知不覺得就哼起了自己喜歡的歌。
葉維清回到家的時候,推開大門,首先聽到了的就是從廚房里飄出來的歌聲。
《concerto pour deux voix》
這首歌,是秦瑟曾經(jīng)唱過的。
當時是在晚會上。
秦瑟開口哼唱著這首歌。
葉維清上臺彈鋼琴為她伴奏。
非常合拍。
此時,葉維清在這個歌聲里,緩步走入臥室,換了衣服,洗漱過后,又回到廚房。
她依然還在唱這首歌。
葉維清倚靠在門邊,靜靜望著她的背影。
說實話,葉維清對于這首歌的感覺非常復雜。
雖說他每每說起,自己在舞臺上能夠用鋼琴伴奏的時候,是因為曾經(jīng)聽到過秦瑟在浴室里唱過這首歌。
但是,他后來才想起來,就算是第一次聽到秦瑟在浴室哼唱這首歌,他的心底也升起了萬般熟悉的感覺。
就好像他對它熟悉到……
可能曾經(jīng)聽過無數(shù)遍的樣子?
“瑟瑟?!比~維清立在廚房的門邊,看著里面輕聲哼唱的女生,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她;“你很喜歡唱歌?”
“是啊?!鼻厣溃骸俺枳屛倚那楹??!?/p>
她驀地回頭,粲然一笑:“你呢?你喜歡嗎?”
葉維清唱歌的聲音很好聽。
只不過他輕易不開口。
這讓秦瑟覺得非常遺憾。
聽聞秦瑟的問話后,葉維清抿了抿唇,頷首道:“還好。我算是比較喜歡吧?!?/p>
他緊接著一笑:“我更喜歡聽你唱?!?/p>
這句話顯然讓秦瑟非常高興。
她眉眼彎彎地點點頭,繼續(xù)哼唱著,繼續(xù)擇菜。
在她背后不遠處。
葉維清倚靠在廚房門邊兒,卻是在思考著一個問題。
之前他發(fā)現(xiàn)了種種不對勁后,曾經(jīng)向秦瑟以前的同學和朋友了解過一些情況。
自然不是他親自出馬的。
是找了人,不動聲色去打聽的。
據(jù)他所知,以前的秦瑟根本不樂意去唱歌。
以前的她,一心撲在了陸小渣渣身上,壓根沒那么多精力去做別的。
這和現(xiàn)在的她很不一樣。
……
葉維清也說不上來,自己究竟為什么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的東西。
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秦瑟和以前有著諸多的不一樣。
如今又多了一項。
其實,對于他來說,她怎么樣都無關緊要。
都是那個他最愛著的女孩兒。
不過,他還是下意識地在意著這些點點的細節(jié)。
他總覺得自己的生命中好似遺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且,這些重要的事情,好似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只是他總也捋不清楚這中間的關鍵點究竟在哪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