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川:“……”
聞川盯著大哥看了會兒,道:“又去做樣子嗎?”
聞夏笑容斂了斂,蹲下身揉了揉弟弟的頭發(fā):“噓,不能說出去。”
“我知道。”聞川抿唇,小大人似的,道,“你別為了他們把自己陷進(jìn)去,那些混子不是什么好人,萬一傷到你……”
“我有分寸。”聞夏很享受被弟弟關(guān)心的感覺,樂呵呵道,“再說我也不是為了他們,我是為了我們。嗯?”
聞川點頭:“我也想幫忙?!?/p>
“你好好上學(xué),就是幫哥的忙了?!甭勏恼酒饋?,這個時候的少年人身體長得很快,他看起來勁瘦爽朗,穿著白T恤外面套著校服,尚且沒有后來上位者的威嚴(yán),只有一身的沖勁和青春陽光。
他頭發(fā)烏黑,陽光下發(fā)頂上像是被灑了一層金色的糖霜,伸手捏了捏弟弟的臉頰,道:“行了,我走了,趕緊回去?!?/p>
聞川點頭,其實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街邊有聞家的車等著他。
聞夏當(dāng)著司機(jī)的面跑遠(yuǎn)了,心里很清楚,這一幕很快就會傳到聞家親戚的耳里,他們對自己的蹺課一定會很滿意。
在網(wǎng)吧和狐朋狗友玩了一上午,中午他請客吃飯,又分了錢給這幾個混子,讓他們?nèi)兔Υ蚵犗ⅰ?/p>
其中一個混子,光頭,年紀(jì)也不大,但氣勢卻很強(qiáng),叼著煙一臉痞氣,道:“你一個少爺,成天跟我們混一起,豈不是如了你那些惡鬼親戚的愿?我就沒見過比你更不爭氣的人了?!?/p>
聞夏笑起來,并不解釋,幾人大中午就喝了酒,幾個混子打聽了和聞家有競爭關(guān)系的幾個家族的紈绔少爺?shù)南⒒貋?,聞夏默不作聲地聽著,手指在酒瓶上劃來劃去?/p>
搜集消息的事,他從初二開始做,已經(jīng)做了快三年。為了不讓親戚發(fā)現(xiàn),只能在這些混子里混人脈,拿錢買消息,同他們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這些混子的人脈永遠(yuǎn)牽連不到聞家,也就不存在走漏消息的可能;何況這些人根本不明白他在查什么。
若是被問到查那些紈绔少爺做什么,他就說是打聽人家的喜好和最近的動向,好去攀關(guān)系交朋友,免得以后要是被親戚凍結(jié)了銀行卡,或者要被送出國去,好歹有人能接濟(jì)。
這么聽起來,似乎也沒什么問題。
這些混子不看財經(jīng)新聞,壓根不了解這幾個家族的利益往來問題,也就不知道其實那些少爺家的公司跟聞家根本就是敵對關(guān)系,再怎么攀關(guān)系也是攀不上去的。
中午吃了飯各自散了,下午聞夏去了父母的老朋友那兒。對方一直在暗中幫他,有些不方便聞夏出面的事,就由對方就去辦。
將搜集的消息整理之后,他的計劃終于要開始進(jìn)行了,距離他成年沒多久了,他必須抓緊時間,他得在成年那一天,將父母留給他和弟弟的東西都搶回來。
夜里,他去買了瓶酒灑在自己身上,然后裝出踉蹌的模樣,回了暫住的親戚家。
從小到大,他和弟弟一直輾轉(zhuǎn)在許多親戚家暫住,從未有過固定居所,他計劃好了,成年那天,他要拿回父母留下的遺產(chǎn)和保險,然后用這筆錢作為啟動資金,跟那些親戚真正地展開較量,還要買下屬于自己和弟弟的房子。
所有他現(xiàn)在忍耐的一切,他都會千倍奉還回去。
剛一進(jìn)門,管家就皺眉:“聞夏少爺,你這一身……”
“又去哪兒喝了?”客廳里,房子的男主人不滿地看他,但眼底卻藏著嘲諷,嘴角的笑容幾乎要壓不住,“你一天天不好好念書,都在胡鬧什么?以后公司要怎么辦?我們一群人為你打點,為你鋪路,你呢?你就不能爭氣一些?你爸媽……”
“別提我爸媽!”聞夏擺手,不耐煩道,“我知道了,我先去睡了?!?/p>
“你!”
互相偽裝的爭吵,也不知道究竟?jié)M足了誰。
聞夏上樓洗澡,路過鏡子時,看到自己嘴邊不屑一顧的譏笑。他換了身睡衣,聞了聞自己沒有酒味了,這才去找隔壁的弟弟。
聞川打開門,手里還抱著厚厚的書本,光看名字就十分艱澀難懂,聞夏抽了下嘴角,將他的書拿開,道:“總看這些做什么?哥哥給你講故事?”
聞川:“……”
聞川抽了本幼稚園之后就不再看的童話書,敷衍地塞給他,然后繼續(xù)去看自己厚沉沉的大書。
聞夏哭笑不得,丟了童話書從背后抱著弟弟,跟著他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好像是什么生物學(xué)之類的東西,他問:“喜歡這些東西?”
“嗯?!?/p>
“喜歡什么你就做,有大哥在?!?/p>
“我想當(dāng)科學(xué)家!”
“好,小川就當(dāng)科學(xué)家?!?/p>
這是聞夏每天難得真正放松的時候,他跟聞川慢慢聊著,聽著弟弟稚嫩的聲音,就仿佛能看到未來的希望。
他有要保護(hù)的人,要奪回的東西,要讓爸媽能真正安息,要做出一番成就。他背負(fù)了很多重?fù)?dān),但他不覺得累,只有靠著這些,他才能堅定地走下去。否則,他只會成為真正的行尸走肉,成為一具沒了支撐的空殼。
夜還很長。
“小川……”他在夢里咕噥,在狹窄的帳篷里翻了個身,“不怕……有大哥在……”
隨著地動山搖的晃動,他猛地驚醒,翻身坐起時,帳篷從外面被人掀開。
飛行員匆匆道:“C城撐不住了!走!”
往日的夢境破碎,陷在火海里,夢境里那讓他放松的小臥室和小夜燈越離越遠(yuǎn),聞夏背起物資背包沖出帳篷,眼見周邊重型機(jī)槍不斷噴出火蛇,滾燙的子彈掉落在地,人群四散而逃。
他跟著飛行員往直升機(jī)跑去,半路飛行員被斜刺里沖出來的喪尸撲倒,瞬間被開膛破肚,血流了一地。
聞夏忍住干嘔的沖動,握緊了拳頭朝另一個方向跑,有飛行員沖上直升機(jī),剛離地就被幾只喪尸拖住了,直升機(jī)失去平衡滑出十幾米撞在樹上,發(fā)出巨大的爆炸聲響。
聞夏在地上撿了幾把槍,喘著粗氣打開保險,抬手擊斃了朝自己沖來的喪尸,然后朝裝甲車跑去。
這一刻他的神經(jīng)繃到了極限,反應(yīng)是前所未有的快準(zhǔn)狠,夢里稚嫩的聞川叫著他哥哥,是他唯一能忍著瀕死的恐懼繼續(xù)往前跑的動力。
他不能倒下,不能,他得去找聞川,他得保護(hù)他。
那是他唯一的親人,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牽掛,是他唯一在乎的存在。
他狂吼出聲,抬槍擊斃了一個又一個喪尸,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準(zhǔn)頭能這么好。
不知道哪兒飛出來的血液濺上他的側(cè)臉,衣服,他像是剛從地獄爬回來,任誰都無法叫他認(rèn)輸投降。
“喂!”前面的裝甲車發(fā)動,倒車時撞飛兩只喪尸,車上的人看見他,吼道,“過來!快!加油!”
聞夏用盡全力跑了過去,甚至撞倒了前面正在逃跑的一人,那人被他撞得不穩(wěn)摔在地上,沒來得及爬起來,就被喪尸淹沒了。
這一刻他顧不得去救誰,顧不得愧疚,顧不得在意任何人的性命。
他迅速爬上車頂,裝甲車沖了出去,車頂上的人不斷開槍掃射,直到他們遠(yuǎn)離了C城,身后跟著的喪尸少了許多,才終于松了口氣。
“兄弟準(zhǔn)頭不錯?!避図?shù)娜讼崎_頭盔,抹了把汗,“我們是811救援隊的,我叫201?!?/p>
“201?”
“代號而已,不用在意?!?/p>
“聞夏。”聞夏跟他握了下手。
后來,他們一路逃亡,途中又救了不少人,最后找到了一處地下避難所。
廣播里已經(jīng)有無數(shù)城市淪陷,最初說好的撤離方案,始終沒有說出個所以然,只剩下不斷的棄城通報,要求幸存者前往F城。
希望一點點消失,死亡人數(shù)越來越多,恐懼淹沒了所有人。
他們終于意識到,這不是一場很快就能平息的小災(zāi)難。
聞夏想著,F(xiàn)城看來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聞川應(yīng)該沒事的。
周邊喪尸越來越多,他們每日出去救人,將幸存者帶進(jìn)地下避難所,好在這里的物資還算豐富,能夠收留很多人。
待了小半月后,這日,聞夏去新發(fā)現(xiàn)的秘密澡堂洗澡。
這里沒什么人來,他可以自己一個人泡澡,一個人待著也更容易整理思路。
只是今日似乎有點不同。
他剛走到門前,拉開換衣室的門,就聽到了里面的聲音。
有人?
他們從哪兒進(jìn)來的?怎么進(jìn)來的?
聞夏摸出槍,慢慢靠近門口,門內(nèi)的聲音登時消失了。
片刻后,他微側(cè)身,抬起槍,一把拉開了門。
門內(nèi)的人也抬槍對準(zhǔn)了他。
四目相對,居然是熟人。
“項家小子……喲,項叔,您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