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建設(shè)
這怪鳥馱載著兩個人也毫不費力,舒緩地揮動著翅膀,自如滑行在高空中。盧特說了一個嘰里咕嚕的名字,超過十個音節(jié),頗為冗長繁瑣,因為這種鳥的嘴特別大,阿希禮就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大嘴鷲”。盧特聽了,欣然從命。
飛到高處,阿希禮感覺風越來越烈,吹刮得衣服獵獵作響,漸漸的連眼睛都睜不開了。他張嘴想問盧特要飛多久,誰知道吃了一嘴的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俯瞰不了大地,呼吸都有點困難,他僅能瞇著眼睛勉強看清楚獸人的臉,于是發(fā)覺獸人依然能好整以暇地睜著眼。
這種實力差距讓阿希禮自己跟自己較上了勁兒,最終被強風噎得眼淚直流。
生理反應是無法克制的,但卻很難看,而且越是不愿意如此出丑,他越是減緩不了眼淚鼻涕崩落的速度。
盧特終于發(fā)現(xiàn)懷中人滿臉淚花的悲慘狀況之后,大驚失色,控制著那頭大鳥,讓它緊急迫降在一片光禿禿的沙地上。
接近地面的時候,阿希禮已經(jīng)在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好半天才緩過來。獸人抱著他跳下了怪鳥,擦了擦他的眼淚鼻涕,自責道:“我考慮不周到,你從來沒乘過‘大嘴’,自然是受不了的?!?/p>
阿希禮看了看四周一望無垠的沙巖,發(fā)現(xiàn)才這么一會兒工夫,他們已經(jīng)出了森林區(qū)域,來到了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地貌之中。他本性好強,根本不相信盧特之所以帶他同去人類定居地點,是為了慰藉他的思鄉(xiāng)之情。不過他也算是無奈之下接受了好處。此刻不肯示弱,抹了一把臉,晃了晃頭,說道:“我沒那么體弱,繼續(xù)飛吧?!?/p>
盧特看著他紅紅的眼睛,善解人意地指出一項事實,“親愛的,你眼睛一定很干很痛,我知道的,不要逞強啦?!?/p>
阿希禮一呆,他沒想到獸人的觀察會細致到這種程度,不是自己的切身體會,很少有人能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jié)的。果然,沒有經(jīng)驗是不可能的,盧特心疼地看著他充血的雙眼,柔聲說道:“我知道你想勉強睜眼,可是我有秘密的辦法,和你硬撐是不一樣的?!彼f著低頭,將眼睛湊近給阿希禮看。
這樣仔細地看著,準將意外發(fā)覺,男人的眼睛上,除了眼皮,上眼瞼和眼球之間,竟然另外還有一層透明的眼瞼,也如平常的眼皮一般,可以自由開合。
“風大的時候,就合上這層內(nèi)視膜,怎樣的狂風飛沙都傷不到我的眼睛。你可能也有,不會用吧?我小時候也不會用,后來慢慢學會的?!北R特開始熱心地建議阿希禮善自開發(fā)本身潛能。
阿希禮瞠目結(jié)舌地望著獸人清亮的雙眼,一陣無力感涌上心頭。他再次認識到,眼前這個生物,只是長得很像人類而已。
再次跨上大嘴的背,盧特便控制著它,讓它飛在稍低一些的空中。這樣比較起地面上風雖然也大了不少,可是相對于更高處來已經(jīng)好了許多。盧特攬他在懷中,替他擋風,看他氣悶的樣子,也是十分不忍心。過了一會兒,獸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拍大腿道:“我有辦法!”
在鳥背上,風聲仍然很大,阿希禮沒聽清楚他在說什么,只發(fā)現(xiàn)盧特一手摟著他,另外一手摸出隨身的水壺,用牙齒拔出塞子,念念有詞搗鼓了一會兒,便有一個透明的水泡從壺口冒了出來。那水泡越吹越大,漸漸的有中型南瓜的大小。盧特動作敏捷,他沒看清楚怎么回事,那個水泡已經(jīng)被套在了他的頭上。
盧特拿著水壺的手輕輕一拉,微弱的“叭”的一聲后,水泡與水壺口徹底脫離,就此成了一個封閉的球體,套在他頭上。
阿希禮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在這個水泡里,他睜眼看世界毫無障礙,呼吸也沒困難了。他過去見班尼迪克的學生們玩過這類魔法,那時候這種形狀的水泡被應用在潛水中。高階的飛行魔法里,會由意念凝結(jié)成了一個水晶殼子的球形飛行器,不過因為對積存的魔力消耗很大,所以他很少看到法師們使用。
準將真沒想到這個獸人連這類魔法都懂得。
有了這個水泡球的保護,他不再需要把頭像鴕鳥一樣埋在盧特的懷里。球體很牢固,即使磕碰在盧特身上,也只是柔軟地變形,不會爆裂。盧特替他弄好這個防護罩后,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自討苦吃:這樣不就不能時不時親親舔舔了嗎?不過他也舍不得讓阿希禮再被大風吹得透不過氣來,只能暫時忍耐了。
看看阿希禮基本上已經(jīng)適應這樣在高空飛行,盧特控著大鳥,令它漸漸地向上爬高。這大嘴鳥本來就喜歡在更高一些的天空中翱翔,剛才被強迫停留在低空飛行,已經(jīng)十分憋氣,此時總算得到主人的批準,頓時張開大嘴一聲長嘯,舒展雙翼沖向高空。
騎獨角馬,不過是比普通馬高上一些,但是乘坐這種交通工具對阿希禮來說完全是嶄新的人生經(jīng)驗。過去他何嘗見過能載動兩個成年男子的大鳥,又怎么敢想像能馴服這種大鳥來當坐騎呢?
獸人平時似乎并沒有帶著這種鳥,只是在需要的時候以一種尖利的哨音召喚。盧特手里那個半球形有好幾個孔眼的木哨就是做這個用處的。他肖想了一會兒這種鳥,最后覺得自己大概一時半會兒馴服不了,也就拋到腦后,專心開始欣賞從來沒見過的高空俯瞰異土風景了。
他心里一直在記錄方位。他們大隊人馬從西向東走的,遇到神圣祝福森林之后,在那里打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從此陷入噩夢之中。他被獸人搶走之后,一直沒有辦法確認那個森林缺口的位置。但可以肯定的是,當時離開盧特他們躲在山里的臨時聚居點后,他們一路都在向西北方向行走。
而現(xiàn)在這只大嘴鳥一直在向背對著太陽的方向飛行,阿希禮猜想人類是在進入森林缺口后,就地建立了一座臨時城市。
從起飛到現(xiàn)在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大鳥已經(jīng)飛過了茂密的森林,越過森林邊上一條寬闊的河流,進入了廣袤無垠的沙巖群山之中。光禿禿的表面,縱橫阡陌的山脊,好像一幅幅巨型的流動巖畫,刻著千萬年前地質(zhì)變動洗刷的印記,以及風吹日曬后風化的痕跡。褐黃色的巖體表面覆蓋著沙化的土壤,勁風吹拂下一棱棱縐起規(guī)律的紋理,好像起伏的細小波浪。
剛才降落下去時,阿希禮才發(fā)現(xiàn)這種地勢非常難走。一道道交錯的山脊,或者說巖脊上,只有窄窄的一條通路,人都難以穩(wěn)穩(wěn)立足,更不要說普通的戰(zhàn)馬。想著,他不禁又覺得大嘴鳥這樣的交通工具十分必要。
在邊緣地帶,這片巖山上還有一些綠色的灌木頑強地棲身在少得可憐的巖縫沙土中,可是越往腹地走,荒蕪的沙色就越純粹。遠處蒼茫的大地盡頭一片昏暗,在他們背后漸漸下斜的落日似乎已經(jīng)照耀不到那里。
盧特似乎有意帶他觀光,突然控制著大嘴鷲,讓它慢慢降低飛行高度。很快阿希禮便能感覺到地面上炙熱的風沙,帶著白晝暴虐的陽光留下的余溫撲面而來。因為水泡球的保護,他仍然能好整以暇地睜眼觀看。
這里的地形綿緩,丘陵起伏,并無高山隆起。但時不時出現(xiàn)的,宛如刀切斧削出來的巖壁,卻依然奪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