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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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慧蓮每月縫十便會到盛京城販賣自己親手編的絹花,補(bǔ)貼家用。白松腿腳不利索,不能干重的農(nóng)活,全家只能依靠她賣絹花的錢過日子。
上輩子魏籮覺得這樣的生活雖然清苦,但是卻很幸福,她還跟林慧蓮學(xué)過編絹花,編得比林慧蓮好看多了。只是她從沒想過,最后會是那樣的結(jié)局收尾。
如今再見到這張臉,竟有種恍若隔世之感。一看到她,最先涌入腦海的不是她對自己的好,而是她和白楊親手把自己推進(jìn)棺材的那一幕。她嘴角的那顆痣就在眼前,看了十幾年,第一次覺得如此陌生。
魏籮接過她遞來的粉紅絹花,陷入沉思,握了半天都沒有松手。林氏和宋暉都以為她喜歡,宋暉甚至準(zhǔn)備叫身后侍從付錢,誰知道她抽冷子打了個哆嗦,把那朵絹花扔到林氏頭上,緊緊摟著宋暉的脖子,“不要!宋暉哥哥,這花味道好奇怪?!?/p>
魏籮不是空口說白話,誣賴林慧蓮,而是有真憑實(shí)據(jù)的。
盛京城拿自己編的絹花賣錢的人多了去了,她的手藝不精,編的花不如人家好看,生意自然也不如別人好。她為了謀生,不得不想出一個主意,往絹花里浸泡一味香草,那香草味道獨(dú)特,引來不少姑娘喜歡。可是聞得多了卻容易使人上癮,從此產(chǎn)生依賴作用,一日不聞便覺得渾身不舒坦。
這種黑心腸的買賣,是魏籮上輩子十五歲時才發(fā)現(xiàn)的。
林氏從不讓她戴這種絹花,只賣給遠(yuǎn)處幾個村莊和盛京城幾戶富貴人家的小姐。因?yàn)楦舻锰h(yuǎn),居然一直沒被人發(fā)現(xiàn)。
目下魏籮這么一說,林氏的臉色煞白。她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更怕別人看出端倪,若別人知道她的話有問題,那她在盛京城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她慌慌張張地拾起地上的絹花,轉(zhuǎn)身離開,再也不說要魏籮買一朵這種話。
魏籮目送她遠(yuǎn)去,繃著小臉,一副晦暗不明的模樣。
宋暉被她嚴(yán)肅的表情逗笑,把她抱上馬車,捏捏她嫩呼呼的小臉問:“那花的味道究竟有多奇怪?瞧把阿籮妹妹熏得。”
魏籮不喜歡被人捏臉,就跟不喜歡別人看她漏風(fēng)的門牙一樣,她鼓起腮幫子拿開他的手,“疼!宋暉哥哥別捏我?!?/p>
小丫頭臉上皮膚越來越嫩,水靈靈,白嫩嫩,讓人愛不釋手。
宋暉松開手一看,被他捏過的地方果真有兩個紅印子,他明明沒用勁兒,真是奇了怪了。宋暉心疼不已,用手輕輕地揉了揉,揉到一半忍不住笑:“真是個嬌氣包?!?/p>
魏籮不搭腔,腦子里還在想剛才遇見的林慧蓮。
這時候他們的兒子剛下葬不久,她和白楊都處于悲慟中。若不是家里實(shí)在揭不開鍋,林慧蓮也不會到盛京城賣絹花。然而魏籮在意的不是這個,她在意的是他們這輩子是否還會收養(yǎng)別的小姑娘?收養(yǎng)了誰,準(zhǔn)備把誰配給兒子結(jié)陰婚?
活埋不是小事,真要報(bào)到官府,那可是要定罪的。
這對夫妻不僅喪心病狂,更是無法無天。
更讓魏籮心寒的是,龍首村的人分明都知道他們的打算,卻沒有一個人提醒她。
這算是默認(rèn)么?她的命在他們眼里如此不值錢?
她抿著粉唇,一言不發(fā)。宋暉叫了她許多遍她都不應(yīng),模樣惘惘,似乎陷入了眸中沉思。他以為她發(fā)癔癥,頓時緊張起來,準(zhǔn)備掐她的小手心兒:“阿籮!”
她終于回神,抬起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輕輕地“嗯”了一聲。她見他滿頭大汗,舉起袖子要給他擦汗,“宋暉哥哥怎么了?頭上都是汗?!?/p>
那一雙眼睛明亮生輝,炯炯有神,哪有剛才迷惘的模樣。
宋暉松一口氣,握住她的小手問道:“你剛才在想什么?我叫你許多遍你都不應(yīng)?!?/p>
魏籮歪著腦袋,拖長聲音撒嬌道:“我剛才瞌睡了……宋暉哥哥,我們什么時候回家呀?”
原來是睜著眼睛睡迷糊了。宋暉一陣好笑,都是他自己嚇自己,阿籮哪有什么事兒。他把她平放到馬車的朱漆螺鈿廣塌上,又給她蓋上一張捻金銀絲團(tuán)花毯子,安撫道:“阿籮先睡一會兒,再睜開眼就到家了。”
她點(diǎn)點(diǎn)頭,乖乖地閉上眼,翻個身背對著車壁。
小家伙果真困極了,沒多久便呼吸平穩(wěn),翕動著鼻翼睡著了。
回到英國公府,宋暉把魏籮小心翼翼地交給傅母。
突然換了一個懷抱,她不安穩(wěn)地哼唧兩聲,傅母便拍著她的后背哄她,她很快再度睡熟。
傅母抱著魏籮走進(jìn)英國公府大門,宋暉在門外站立許久,直到看不見人后才轉(zhuǎn)身坐上馬車。
馬車一路駛回忠義伯府,宋柏業(yè)和徐氏不在,祖父忠義伯年事已高,偌大的伯府只靠他一人當(dāng)家。他想起今天魏籮在珍萃齋說的那番話,思量許久,仍是決定讓人去調(diào)查當(dāng)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