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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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成親六年,魏昆從未用這種語氣質(zhì)問過她。
魏昆是英國公府幾個老爺里脾性最溫和的,他不像大老爺那樣暴躁,也不像二老爺那樣沖動,他是溫潤君子,彬彬有禮。杜氏就是因為看上他這一點,當初才會明知道他心里裝著姜妙蘭,也要不管不顧地嫁到英國公府來。
成親以后,杜月盈對他百般討好,房事上也不例外,甚至有一段時間挖空心思就想著怎么能讓他愉快。她以為自己能漸漸取代姜妙蘭在他心里的地位,畢竟那個女人已經(jīng)走了,而她還可以跟他過剩下的大半輩子。
可是慢慢的她發(fā)現(xiàn)自己始終走不進魏昆的心里,他對她好,是那種客客氣氣的好,不是心貼著心的好。他們白天相敬如賓,夜里行房事也像履行義務(wù)一樣,每一次抽身而出,他從不說一兩句貼心的話,翻個身就睡著了。
一開始杜月盈尚且能夠忍受,直到有一回她在魏昆的枕頭底下發(fā)現(xiàn)一個半舊不新的香囊。
香囊上繡的是鴛鴦戲水,很普通的圖案,針腳也不熟練,一看就是剛學(xué)會女紅不久的人繡的。杜月盈以為是他用壞的香囊,當時也沒上心,想著反正也舊了,英國公府什么樣的香囊沒有,于是就讓丫鬟拿走扔了。
可是那天魏昆回來發(fā)現(xiàn)香囊不見以后,沒有發(fā)火,卻臉色鐵青,比發(fā)火的樣子還可怕。他問丫鬟把香囊扔哪兒了,丫鬟說了后院一個地方,他當時二話不說,紅著眼睛就去后院找了。
那么急切,那么瘋狂,似乎那個香囊就是他的命根子。沒有香囊,他也活不下去了。
后來杜月盈才知道那是姜妙蘭給他繡的東西。當時姜妙蘭懷著身孕,一天只能繡一點點,香囊剛繡完,孩子就生了。這是她留給魏昆的最后一樣?xùn)|西,也是唯一一樣,難怪他那么寶貝。
這是杜氏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姜妙蘭在魏昆心里的重要性。
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進杜氏的心里,越扎越深。她逐漸發(fā)現(xiàn)生活中處處都有姜妙蘭的痕跡,比如魏昆常常望著香囊出神,比如魏昆看見魏籮和魏常弘就會笑得很愉悅,比如魏昆對魏籮比對魏箏更好……時間長了,她越來越恨姜妙蘭,恨不得把她的一雙兒女都除去,眼不見,心不煩!
所以她才會暗中籌劃這一切。
只有把姜妙蘭在他生活中的痕跡全部剔除,他才會看到她和箏姐兒!
本以為這次準備萬全,一定不會失手的,誰知道魏籮那小丫頭中途生變,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攪亂了她所有的計劃。她緊緊咬住牙,不想讓自己露出一點點心虛,緩緩牽出一抹笑,不明所以地問:“老爺怎么會這么問?我今兒帶阿籮去護國寺上香,出門前你都知道的,難道你忘了嗎?”
正是因為沒有忘,所以才會問她。魏昆緊緊握著管帽椅上的云紋扶手,極力控制情緒,“那為何阿籮先回來了?她是跟你一起出門的,你沒有看好她,若是她出了什么危險,你該如何向我交代!”
杜氏被他當著這么多下人的面訓(xùn)斥,只覺得自己顏面掃地,下意識辯解:“她被一個武功高強的侍衛(wèi)帶走了,誰知道那侍衛(wèi)什么來頭……”
話音未落,門口的金縷再也忍不住,推開左右兩邊的丫鬟沖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魏昆面前,“老爺,婢子都聽見了,求老爺為四小姐做主!”她眼眶泛紅,憤怒地看向杜氏,陳述道:“夫人從護國寺出來沒有直接回國公府,而是帶四小姐去了一個林子里,那林子里面有兩個人牙子……婢子親耳聽見,夫人說要將小姐賣給他們,還說要把小姐賣得越遠越好。老爺若是不信,可以帶人去林子里搜搜,那兩個人牙子定還在附近!”
魏昆握緊手掌,直視杜氏:“她說的是真的?”
杜氏扶著身旁的竇嬤嬤,屏息凝神,咬著牙道:“一派胡言!我根本不認識那兩個人,你說聽到我們的對話,可有證據(jù)?若是拿不出證據(jù),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她在林子里可不是這么說的,當時還說那兩個人牙子是獵戶,一回到國公府,就變成不認識了。金縷恨她惡毒,這會兒也顧及不了什么主仆有別,恨不得立即揭穿她的面具:“我和傅母都是證人,四小姐也在場,夫人若要狡辯,不如把四小姐親自叫來問問。小孩子總是不會撒謊的!”
早在他們回來之前,魏籮就把什么都跟魏昆說了。
魏昆這會兒正心疼女兒,不想讓小小的魏籮參與進來,只道:“阿籮回來哭著跟我說,太太不要她了,太太要把她賣掉,還問她做錯了什么?”說到這里,他眼眶一紅,抬眸瞪向杜氏,“我也想問她做錯了什么,她才六歲,竟讓你如此忍受不了?”
那眼神飽含憤怒,如此陌生,硬生生看得杜月盈腿肚子一軟。
她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說不出話。
是,她就是忍受不了,她恨不得能讓魏籮兩姐弟立刻消失。這樣她的世界就清凈了,她和魏昆還有箏姐兒才是一家人,那兩個孩子算什么?
他們憑什么阻擋在他們之間?
竇嬤嬤聽見魏昆的話,仿佛找到一線生機,順著辯道:“老爺方才說小姐是提前回來的,若夫人真想賣了四小姐,又豈會輕易放過她?一定是那個侍衛(wèi)教唆了她什么,四小姐年紀小,不懂事,才會有話學(xué)話的……”
魏昆冷冷看過去,“你當四小姐是傻子,還是當我是傻子?”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問得竇嬤嬤啞口無言。
魏昆又道:“那個侍衛(wèi)跟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為何要陷害你們?阿籮若不是被他所救,今日還回得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