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丞一蹬腿,那繩子竟松了。他抖著繩子滾身撞倒樸松才,一個鯉魚打挺立起來,手腳一自由,就往門邊溜。
樸松才倒在地上大喊道:“關(guān)門!關(guān)門!休叫少爺跑了!”
隨從呼啦啦的擠堆在主屋口,亂七八糟喊著少爺。樸丞彎腰躲人,順勢滾身從書桌底下滾過去,將窗一開,猴竄上去,躍身就跳出去了。
時御肩上騎趴著蘇稻,帶了幾個柿子回來。人還沒推籬笆門,就聽里邊一陣亂聲,緊接著一個小子翻出窗就跑。后邊一隨從跟著摔出來,扒住他袍角。這小子一邊大罵一邊扯回袍子,腳下直往外邊沖,人還回著頭罵道。
“老子不奉陪了!去你娘的先生!去你娘的樸松才!咱們江湖不——”
這話還沒落,就一頭撞人身上,還正撞人胸口,暈得他晃退了幾步,昏眼罵道:“哪個孫子擋——”
肩頭被人伸手一拿,翻轉(zhuǎn)過身,隨即雙手一并后擒,只聽咔嚓一聲,他就白了臉。后膝窩一重,人撲通的跪下去,后腦被人猛摜按在地上,貼了一臉灰土。都只是眨眼之間,樸丞還瞪著眼未待反應(yīng),那后腦上就坐壓了個小屁股。蘇稻拍著他的臉蛋,給抹了一臉黑
樸丞怒道:“我操你老——”
手腕被人拿在手中,猛然劇烈疼痛,樸丞話一滯,跟著叫起來:“??!王八蛋龜孫子才偷、偷啊啊??!松、松松手!疼!疼疼疼!”
樸松才本來都爬起來出了門,一見按著他兒子的時御,腿肚子一抖,人跟著就從階上滑坐下去,哆嗦道:“小、小六誒?!?/p>
時御抬頭掃了他一眼,樸松才后爬幾步,蹭到階上貼著柱子,抖得話都不俐落,只會講:“哎、哎呦我這、這運氣!”
時御對蘇舟使了眼色,蘇舟過來將蘇稻抱一邊。時御就這么提起樸丞后別的雙手,道:“叫什么名字?!?/p>
樸丞胳膊別得疼,手腕被時御卸得更疼,眼淚都要掉出來了,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人還要嘴欠道:“老子、老子是你爺爺!”
后腦猛地下?lián)?,他擦蹭了一嘴土,可這力道可怕,分明是沒打算留情面。樸丞一慌,驚道:“殺人了!呸!”一口土蹭嘴里,他恐慌道:“樸丞!老子叫樸丞!”
時御提起他就外帶,他立即掙扎著大喊:“樸丞!我!我姓樸名丞!”那手痛得人紅了眼,咬牙沒抽噎,就是又恨又怕的委屈樣。雙腳只有腳尖能挨著地,他死命搖晃,卻沒撼動提著他的手。
這話音一落,人咚的一聲摔回地上。
時御蹲身拈過他臉,垂眸沒說話,就這么盯了一會兒。樸丞胸口起伏,唾液壓在喉嚨眼都不敢咽。
“叫先生?!睍r御漠聲:“就規(guī)規(guī)矩矩的躬身行禮,給我好好叫?!?/p>
樸丞咬著唇飛快點頭,時御松了手,站起身,道:“樸叔。”樸松才誒了聲,時御就露了個笑,“沒事,跟您打個招呼?!?/p>
后邊鐘攸正好來扶樸松才,樸松只覺這時六目光就盯在先生扶他的手臂上,他哆嗦著爬起來,趕緊讓了距離,也不知哪里得罪時御,只不敢靠著鐘攸。這會兒也不敢再提讓鐘攸收樸丞的事,只想帶人就跑。
誰知鐘攸倒先開了口,道:“來年春三月,就請令公子過來吧。”
樸松才一愣,喜道:“先、先生收?”
“挺好的孩子?!辩娯Φ溃骸盀楹尾皇铡!?/p>
樸丞正巴巴的抱著手坐地上,聞言也不知怎地,竟覺得后脊冷嗖嗖。他爹喜上眉梢,又將鐘攸好一番夸,連帶著對時御那份怕也少了。
人風風火火的來,亂糟糟的去。留了一院的箱子,千恩萬謝的又捆了樸丞上馬車。
鐘攸正站籬笆門外看馬車,后邊遞來一柿子,他回頭一看,時御已經(jīng)叼了一個。他接過來,道:“哪來的?”
“田頭遇熟人,順手給了幾個。”時御輕吸著柿汁,道:“這小子的確不常在長河鎮(zhèn)上待,年年回來那么七八日。”
鐘攸發(fā)覺他認真吸柿汁的樣子非常稚氣,故而沒轉(zhuǎn)頭,咬了柿,看著他聽。
“名頭挺響,長河鎮(zhèn)小霸王,每年回來那七八日都要待在賭館里?!睍r御察覺他沒移開目光,吸得有點慢,連講話都慢了,道:“我未見過他,但聽師兄們提過,他賭錢很厲害。”
“賭錢?”
“一塊碎銀,從天亮到天黑,能讓常客脫光袍子。”
鐘攸正咬著柿子,誰知時御忽地前傾,指劃過他唇沿黏著的柿汁,再擦過自己的唇,抿了一下,認真道:“都挺甜的?!?/p>
鐘攸猛退后一步,時御將自己剩下的幾口吃完,轉(zhuǎn)頭去凈手,就留鐘攸怔怔,還咬著柿子驚色未褪。
口齒里滑了甜汁,他舔了下,甜得發(fā)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