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石現(xiàn)
鐘攸才歸家,船就回了長河鎮(zhèn)。時御卸了雜貨,和蘇碩一同回館。蒙辰久候,三人入了院,待鐘家鍛造紛事之后,時御拿出了那塊煙粟。
蒙辰并不喜這香,甜膩地令人想起草原上冰涼的蛇。他只是嗅了嗅,便擱在了桌上。
“據(jù)那日鐘訾的反應來看,煙粟私行不是鐘家一方獨設,還有其他人分管?!碧K碩頓了頓,“極有可能是徐杭人?!?/p>
“只怕貨源價也不低?!泵沙绞种笓苤@煙粟,道:“你說這東西能上癮?”
蘇碩應聲,“小六親眼見著了,不僅如此,回來路上我們左右打聽。從徐杭那邊回來的人都提過此物易使人形銷骨立?!?/p>
“若非親眼所見,也不知是個怎樣的形銷骨立。”蒙辰神色漸沉,他道:“海商還在江塘?”
“一直未曾露面?!碧K碩猶豫道:“小六猜,煙粟怕已經(jīng)流入長河沿岸的府州,海商不退,是意在通過鐘家船,親往各地?!?/p>
“煙粟?!泵沙锦獠?,念著:“海商自停港入嵐那一日起,向來都是小心行事,不敢越雷池一步。如今怎么突然一改前風,要讓煙粟急入大嵐?”他目光再次落回煙粟上,“此物到底,有何用處?!?/p>
時御沒留宿蒙館,交了煙粟就往家去。歸時已晚,人站在籬笆院外時,那燈火還亮著暖。
鐘攸已經(jīng)沐浴過,正散發(fā)披衣在書架前。他筆勾書頁,看著哪些書需騰去書閣。門被人敲響,他原先以為是學生,直至門開,門外人一個深蹲,將他直接抱膝扛起來。
時御后背抵上門,埋臉在鐘攸的腰腹上,深深呼吸,壓著音道:“先生。”他叫著:“攸兒,我回家了?!?/p>
鐘攸愣過之后使勁揉著他的腦袋,道:“這歸得晚,吃了嗎?灶上還備著飯?!庇帜蟮剿珙^,用了些力,輕聲道:“怎地瘦了這么多?!?/p>
時御悶在他腰上,緊了緊手臂。鐘攸由他抱著,指尖細捋在他發(fā)上,又輕聲問了些路上吃住。時御都答了,他猛地顛了顛鐘攸,仰著的眸子像是深陷了整個星海。
“怎變輕了?!彼吐曕骸笆窍胛业木壒蕟帷!?/p>
鐘攸扶了他腦袋,垂頭接近那唇,啊了一聲啞聲道:“想的要命。”
時御的唇有點干澀,鐘攸的唇帶著茶味苦香。觸在一起,原先只是輕輕地碰了又碰。鐘攸撫撥開他的碎發(fā),摩挲在指腹,再次啞聲道:“阿御回家啦。”
時御嗯聲,抬高了頭,由先生一點一點的加深吻。他抱著人,終于覺得一路空蕩的地方被填滿,溢出的暖意溫了他手腳。他閉眸靠著門,任由青檸味籠罩,苦香潤舌,一身鋒芒盡斂收歸鞘,落了個寧靜馨安。
最終時御也沒顧得上吃飯,他一路趕回來,在蒙館也沒歇腳。人才伏了床,就圈著鐘攸,回了幾聲話,睡了過去。
什么江塘軟榻,什么船中臥墊。
都不如靠著先生,睡一場好覺。
翌日時御醒來,沒摸著人。他一骨碌起身,扒著凌亂的發(fā),翻身下床迅速穿衣洗漱,開門去廚房,也只有熱粥和包子。他才醒,人還半懵,竟一時間不知怎地,呆在原地,有點委屈。直到書院里邊穿了念書聲,他才驚想起先生如今是要講課了。
樸丞本在案上擺弄著書本,邊瞧著窗外鶯燕躍枝,邊聽著鐘攸講書。他身不直,腿也半曲著浪蕩。誰知看著看著,忽見枝下站了個人,墨衫挺括,直直望著講堂。
他腰倏地挺起來,腿也規(guī)規(guī)矩矩的放下去,坐得板正,眼盯在書頁上,陡然變成個好學生了。
夭壽!
他在心里咆哮著:這不是那日兇神惡煞的羅剎么?這怎么又到書院里邊來了!他干什么,莫非也是學生?
一想此人也許會坐進講堂里邊,就挨著幾個位,隨時能見著......他腰就一陣酸痛疲懶。他想著,管他呢,他還能再打我不成?可這么想了好幾遍,也沒敢再歪身坐。
樸丞煩躁地翻著頁,鐘攸正打他身邊過,垂眸見他翻過了,只俯身道:“過了?!庇种附o他,“留神?!?/p>
這么兩句話的功夫,那羅剎的目光就從樸丞臉上劃過去,像是把刀,又像是把鉤,叫樸丞如坐針氈。
時御負了手,先將這幾個小子挨個看了,面上雖沒什么表情,心里邊卻挨個給腦門上貼了“麻煩”兩個字。尤其是樸丞,這小子他記得,上回就言辭浪蕩,眼睛盡往先生身上去,如今更是變本加厲,還叫鐘攸俯身離得那么近。
鐘攸今日講得不多,講堂散得早。午時稍休,午后就是蹴鞠與書閣讀書兩件事情。樸丞沒多留,抄了后門就走。他以往都會在講堂多留一陣,今日走得快,反倒讓旁人驚奇。
正趕上蘇舟、榕漾,少臻三人去吃飯,蘇舟見他擦身,先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