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言的眸子一縮,梁明輝也猛地抬起頭來。
昌勝看著他們,久久不言,見自己的話起到了威懾的作用,他走上前按住張嘉言的肩膀,“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先韜光養(yǎng)晦吧?!?/p>
訓練室的門打開又關上,留下屋里呆愣楞的三個人。
丁鑫從窗戶里看到他們?nèi)齻€還杵在那,“誒,老昌,瞧你把新人嚇的,還以為你要竊取他們的戰(zhàn)術(shù)成果呢?!?/p>
“也沒那么兇吧?”昌勝開始反省自己了。
“我說你就不能好好跟他們講嗎?俱樂部這么看重《絕望之城》,就算他們打得再好,也不可能冒風險讓他們?nèi)齻€新人當主力,就直接說你說的也不算,不就行了嘛。”
昌勝一瞪眼,“我要是這么說,他還愿意當隊長嗎?這也就是老莫不識貨,沒聽出這個打法精妙的地方,否則還輪得著他們?張嘉言沉不住氣,得壓一壓他才行?!?/p>
昌勝雖然這么說,可眼底卻是藏不住的欣賞,想到自己后繼有人,甚至還愉快地哼起了曲兒。
那天之后,三人的打法都變得中規(guī)中矩起來,賈云歌變回了純治療輔助,張嘉言也老老實實地主加點空中戰(zhàn)艦,梁明輝則在權(quán)衡之后選擇了元素師。
莫神對此挺滿意的,可昌勝又不滿意了,“特(色)呢?你們的打法一點特點都沒有,誰會浪費腦子去記住你們?”
尤其針對張嘉言。
“手速太快了太快了!”他用卷起來的訓練計劃表一下下地敲張嘉言的胳膊,“一著急就手速,看看你的藍,再看看隊友,給我放慢一點?!?/p>
“腦子!腦子!拿腦子打游戲不是手,你沒看見敵人從側(cè)面包抄了嗎?嘖,看見了你還上,你能一挑六是不是?晚上加訓!”
“張嘉言!你一個遠程輸出繞什么后?隊里這么多劍士用得著你切輸出嗎?回去寫份復盤總結(jié)交給我。”
由于被點名次數(shù)太多,大家都在暗地里討論張嘉言是不是得罪昌神了。
“他之前不是得罪莫神了嗎?也不想想自己算哪根蔥,昌神肯定站在莫神那邊啊!”
“我看這架勢,張嘉言是不能入選了,他那兩個好朋友也夠嗆?!?/p>
不過每天訓練結(jié)束后,梁明輝便會去張嘉言和賈云歌的宿舍跟他們一塊練習連環(huán)加成流,昌勝和丁鑫也時常會和他們組隊。
每一天練習結(jié)束,張嘉言都會問昌勝,“隊長,我現(xiàn)在怎么樣?”
昌勝的回答也一直沒變,“不行,還差得遠?!?/p>
丁鑫問道,“你們看更新公告了嗎?”
張嘉言︰“還沒?!?/p>
“各職業(yè)開放了終極大招,有你們的好消息?!?/p>
張嘉言立刻跑去看公告,火法師的終極大招烈焰流星,免控高傷,在他的預料之內(nèi),機械師的終極大招武神再臨倒是給目前比較無腦(操cao)作的機械師增加了不少難度,可當他看到毒系圣光職業(yè)的終極大招時,眼楮就亮了起來。
不滅勝佛。
“云歌你快看!有了這個技能,你的保命能力就更(強qiang)了,主動開團也不在話下。”
作為連環(huán)加成流的第一環(huán),毒系圣光不需要多高的輸出傷害,可一定要能自保,雖然賈云歌可以給自己加血,但畢竟腿短,而有了這個技能,他便能成為一個稱職的半坦。
昌勝也笑了笑,其實張嘉言這套連環(huán)加成流打法的進步他看在眼里,他說火候沒到也確實是沒到——沒到一鳴驚人的地步。
他帶隊第一年退役后,wg就會成為新人的戰(zhàn)隊,如果不能拿出足以讓觀眾吃驚的實力,要怎么留住wg的粉絲,從各種意義上來講,連環(huán)加成流都不適合在第一年拿出來,那是張嘉言的東西就應該由他呈現(xiàn)給大家。
“不過,那個賈云歌……沒問題嗎?”丁鑫自言自語地問著。
昌勝的目光也微微晃了晃,他最擔心的也是這個。
“看他自己造化了?!?/p>
《絕望之城》公測后便掀起了全網(wǎng)熱潮,一躍成為當下最火的網(wǎng)絡游戲,風頭甚至超過了《黑白傳說》。
第二年9月份,wg戰(zhàn)隊開始最后一輪選拔,這一次通過考核的選手將披上正選隊員的隊服參加來年的職業(yè)聯(lián)賽。
職位要求上,昌勝最終還是網(wǎng)開一面,一個遠程輸出,一個近戰(zhàn),一個輔助,一個靈活職業(yè),前三個職業(yè)先行比賽,被淘汰的選手可以繼續(xù)報名最后一個靈活職業(yè),相當于每個人都有兩次機會。
遠程輸出職業(yè)的比拼中,張嘉言雷厲風行,以全勝戰(zhàn)績(殺sha)出重圍,毫無懸念地拿到了第一個正選隊員的資格。
他安慰著落選了的梁明輝,“明輝!加油啊,靈活職業(yè)一定是你!”
梁明輝知道自己不是張嘉言的對手,他本來的目標就是靈活職業(yè)。
近戰(zhàn)比拼中,丁鑫的劍士(脫tuo)穎而出,他是有著六年比賽經(jīng)驗的老職業(yè)選手了,到底比僅訓練了一年的新人(強qiang)上不少。
之后便是輔助職業(yè),入選的十二人中僅有三人玩的輔助,其中一個和賈云歌一樣都是治療圣光,還有一個是黑咒術(shù)。
輔助的選拔自然不能靠solo,昌勝和莫神親自上陣試探三人的走位、治療、抗壓水平。賈云歌在莫神迅猛的進攻下存活了3分47秒,是三人中堅持時間最長的一個。
昌勝直接宣布輔助的名額歸賈云歌,最后一項靈活職業(yè)可以說是競爭最激烈的,落選的九人全部參戰(zhàn),再經(jīng)過復雜的三輪比拼后,梁明輝兩勝一負,拿到了最后一個名額。
“太好了明輝!我們能一起參加職業(yè)賽了!”張嘉言高興地拍著梁明輝的后背,賈云歌也開心地鼓掌。
梁明輝心里也十分激動,四年了,他終于邁出了第一步,他將以電競選手的身份站在明年職業(yè)賽場上。
昌勝拍了拍手,“剩下的人也別灰心,直接組成二隊,由小文帶隊,二隊也是有很多參賽機會的,努力提高自己,不怕沒有出頭之日。 好了,所有人去參加心理測試?!?/p>
心理測試是職業(yè)選手考核的最后一環(huán),內(nèi)容也比較簡單,僅僅是測試一名選手有沒有基本的抗壓能力和心理障礙,為避免人才流失,基本不會難為大家。
wg俱樂部創(chuàng)辦以來,還從沒有選手在心理測試中被淘汰,但今年,未必。
所有人都知道賈云歌肯定有心理問題,因為打他入隊以來,從沒有人聽到過他講話,加上每日稀奇古怪的cos裝扮和萬年不變的笑臉,怎么看都不正常。
所以,之前被淘汰的兩位輔助選手也在等,等心理師給出不合格的成績,好取代賈云歌。
張嘉言已經(jīng)通過了心理測試,可他的心卻一點都沒有放下。
“下一個,賈云歌?!?/p>
門開了,張嘉言搶先擠進半個身子,“老師,讓我進來旁觀吧!”
“又不是考核你,你旁觀什么?”
張嘉言卻已經(jīng)擠進來,站在最墻角的位置,“老師我就在這呆著,絕對不打擾您!”
心理師還想再說什么,卻被進來的賈云歌吸引了注意力。
他早就被告知今年的新人中有人有心理問題,讓他嚴加把關。倒不是俱樂部有人想故意為難選手,而是真讓有心理問題的選手上了場,出了什么事誰都擔不起責任。
賈云歌今天一副民國風的打扮,懷里還抱著一個小小的收音機,顯然上面交代需要他嚴格把關的就是這位了。
心理師也顧不上張嘉言,而是先遞上一份準備好的測試題,“來,先答一下這個問卷,憑你的第一直覺選擇選項。”
問卷的內(nèi)容是比較簡單的,實際考核的其實是時間,這幾道題正常情況下5分鐘內(nèi)就能答完,3~8分鐘都屬于正常范圍,超過8分鐘則是心理壓力過大。
心理師始終在觀察賈云歌,看到他拿起筆一下下點著題目,閱覽速度保持著穩(wěn)定的節(jié)奏,完全看不出有哪里緊張。
他的最終用時是4分鐘,測試答案的評測結(jié)果也在正常范圍內(nèi)。
之后心理師又給他看了一些測試壓力的圖片,讓他選擇不同路線的迷宮走法,進行氣球爆炸測試和一些小游戲。
令心理師納悶的是,賈云歌的一切表現(xiàn)都很正常,至少數(shù)據(jù)反映是這樣的,他的心理壓力指數(shù)很小,甚至比之前參加的考核的梁明輝還要小,面對突發(fā)情況時表現(xiàn)也很淡定,心率始終在正常范圍內(nèi)。
除了沒有說話。
心理師自己都覺得奇怪,這樣一個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的人偏偏各項數(shù)值比正常人還要正常,心理素質(zhì)更是可以打個優(yōu)異的成績出來。
張嘉言見測試環(huán)節(jié)都結(jié)束了,連忙出聲問道,“老師,他通過了嗎?”
心理師看著本子上記錄的數(shù)據(jù)皺起眉,“基本通過了,但我要確保他有和人正常溝通的能力。”
“考核上沒這項!”
“這也是俱樂部的意思,昌神一直向力薦他,不然哪會允許他呆到現(xiàn)在?俱樂部的意思就是,如果他的測試結(jié)果沒問題,只要證明能開口說話就可以了。”
這已經(jīng)很優(yōu)待了,關于賈云歌的事昌勝沒少(操cao)心,光是組內(nèi)討論會就開了三次,而這是最終討論結(jié)果。
“戰(zhàn)隊捧他出道肯定要面臨很多問題,至少在面臨各方質(zhì)疑的時候,我們能保證他可以在關鍵時刻出面證明自己?!?/p>
心理師說完便看向賈云歌。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屋內(nèi)陷入久久的沉默。
心理師拿起筆,準備給出最終意見,張嘉言連忙按住成績單,“老師,我保證他一定可以說話的。您跟俱樂部說說情,我們給他多點時間好嗎?”
心理師搖了搖頭,“俱樂部一直在觀望,已經(jīng)給了他一年的時間了。而且,不是我們不愿意接受他,而是他的情況確實不適合做職業(yè)選手,職業(yè)選手要面臨的風言風語很多,你能保證他的問題不會變得更嚴重嗎?這也是為了他好,先看好病,再說其他的?!?/p>
聽到“病”這個字,張嘉言急了,“云歌他沒有?。∷芎?!”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賈云歌面前提起“病”這個字,這一年來他一直謹遵宋醫(yī)生的教誨,不把賈云歌當病人,也不去提他的病,盡量讓他去做想做的事。
今年三月份,賈云歌已經(jīng)徹底斷掉了抗抑郁藥,他不是病人,他已經(jīng)好了。
心理師道,“抱歉,是我說錯了話,我承認他很好,可是不能正常交流的話,我也沒辦法讓他通過考核?!?/p>
張嘉言懇求著,“老師,您就再給他一些時間吧!他真的能做到,我會幫他的!這一年的訓練很辛苦,他真的很辛苦才通過這次考核,我想和他一起打電競、一起比賽,因為他,我才會走上這條路,才有今天的我,您就再和俱樂部商量商量吧!”
心理師嘆了口氣,他也知道走到這一步不容易,多少人在訓練營呆了幾年都只能無功而返,賈云歌要不是有這個天賦,俱樂部也不會為他開了三次會議。
只是大概不需要再開第四次了。
他在指導意見上寫下“不合格”三個字,筆尖移到落款的位置準備簽名,一個細小的有些青澀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也想和小言一起比賽?!?/p>
屋里的兩個人紛紛回過頭,張嘉言看向賈云歌,顧不上心中的狂喜連忙對心理師說,“他說話了!他說話了!你聽到了嗎?”
他當然聽到了,那聲音緩慢又有些艱難,可確確實實是賈云歌說出來的。
“聽見了。”這一瞬間他居然也為這兩個孩子感到高興。
“那他通過考核了嗎?”
“通過?!?/p>
張嘉言激動地抱住賈云歌,“云歌,謝謝你!謝謝你!”
這個平日里看上剛毅勇敢的少年久久地伏在賈云歌的肩膀上,等他抬起頭時,眼楮已經(jīng)紅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