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夠了！”向來溫順的程俞力，在妻子和兒子的雙重重壓下，終于爆發(fā)了。

原本溫文儒雅的一個男人，現(xiàn)在臉色潮紅，青筋暴起，他指著程逸，氣得雙唇發(fā)抖。

“有你這么跟你母親說話的嗎？”

“那您呢？”程逸怒極反笑，聲音一下消了下去，他看著程俞力，眼眶通紅，“就因?yàn)闋敔敳煌?，您就不想和千里迢迢來找你的阿姨在一起了，轉(zhuǎn)而和我媽結(jié)了婚。諾諾媽的死，咱們誰也逃不掉。”

“??！”程逸一句話，李玫崩潰到大哭，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被黑暗包裹住，她渾身透著絕望，自己的一輩子，都被籠罩在這個絕望當(dāng)中。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為什么李迅那個人渣會喜歡我？我就說了一句喜歡你爸不喜歡他，他就去強(qiáng)奸了吳雪諾，我不知道他是神經(jīng)病?。∥沂裁炊疾恢腊?！??！”

凌云站在一邊，手無足措。原本其樂融融一起聊天的一家人，就因李玫問了一句程諾和宋城的關(guān)系，程逸就跟瘋了一樣，掀掉桌子上的東西，開始討伐李玫。

一來二去，也顧不得什么家丑不可外揚(yáng)，爭吵就這樣爆發(fā)了。

她站在一邊，完全不曉得該如何規(guī)勸。一家人爭吵的中心，就是去給爺爺上墳的程諾。

現(xiàn)在，程俞力父子站在客廳，一個氣的面紅耳赤，一個憋得雙目通紅，而李玫則坐在地上崩潰大哭。她一個外人夾在里面，尷尬到不知道該做什么。

程逸說完后，也不顧自己母親在地上哭，擰眉看了一眼凌云，拉著她說：“我送你去車站?！?/p>

說完，扯著凌云往門口走。外面大門一開，程諾就站在門外，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一剎那的功夫，程逸的心底涌上來無數(shù)的恐慌，他眼神躲閃，雙唇顫抖。

“諾諾……諾諾你什么時候回來的?！?/p>

程諾雙目有些呆滯，神色僵硬，他還在剛才程家吵架內(nèi)容的震驚中沒有出來。

程逸一句話，制止住了屋里嚎啕大哭的李玫，她從地上站起來，程俞力雙目一黑，扶著額頭，好歹站穩(wěn)了。兩口子從房間里出來，神色尷尬而恐慌，看著門口站著的程諾和宋城，一時無話。

原本是上一代人的秘密，他們一直都藏在心底，藏著藏著，著了灰，就像這件事再也沒有發(fā)生過。然而，這么一個著了灰的秘密，卻被自己的兒子給翻了出來，并且昭告在了程諾的面前。

程諾一直沒有說話，程逸也沒有再問，剛才他們?nèi)齻€人的聲音那么大，站在門口的程諾肯定把所有事情都聽了過去。

眼底滿是心疼和愧疚，程逸上前想要抓住程諾的手，然而剛往前邁一步，程諾神色一顫，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男人的懷里。

程逸的心像是被電鉆狠狠地鉆了一個洞，里面的血哇哇地往外流，疼得他渾身都麻木了。

“諾諾，對不起……”程逸聲音里帶了哭腔。

他們?nèi)叶记妨怂模讨Z的所有苦難，都是他們?nèi)以斓哪酢?/p>

程諾雙腳冰涼，有些站不穩(wěn)，身后男人手上的箱子掉在地上，里面供養(yǎng)用的酒瓶“砰”得一聲碎了，酒味彌漫在狹窄的樓道里。男人的胸膛格外溫暖，程諾靠在上面，腦袋停止了思考，半晌后，渾身暖和過來，他才抬頭看了程逸一眼。

程逸已經(jīng)哭了，他眼神里全是心疼和自責(zé)，眼眶通紅。站在他身后的程俞力，扶著門框，皺紋在眼角周圍彌漫，發(fā)梢都染了一層白霜。而原本最板正最體面的李玫，現(xiàn)在雙眼腫的像個核桃，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也變得蓬亂無比，臉上不知道糊了什么東西，烏黑一片。

程諾看著程家人，亂糟糟一團(tuán)。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身后的男人任憑他倚靠著，將他僵硬的身體都暖得柔軟了。

“沒什么對不起的?！背讨Z開了口，他雙眼有些干澀，面部表情也有些僵硬?？伤耘f努力扯了扯嘴角，好歹笑了笑，說：“不好意思啊，我偷聽到你們說話了?！?/p>

“噗通”一聲，程俞力跪在了程諾的面前，五十幾歲的大男人，抹著眼角的淚水，像女人一樣崩潰地哭了起來。

程諾的心臟像是被重錘擊打，趕緊上前去扶住程俞力，程俞力哭得說不出話來，任憑程諾怎么拉都不起來。程諾大叫了一聲“叔”，程俞力跪在地上說了一句。

“諾諾，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媽！”

現(xiàn)在這個樣子，程諾都沒閑心思難過了。他扶起程俞力，拉著上了沙發(fā)上坐下了。程諾心里亂糟糟的，像是無數(shù)只螞蟻在爬。

等程俞力安穩(wěn)下了情緒，程諾才聽程俞力說了他們上一代的事情。其實(shí)程諾本不想聽，但他想多了解他媽，因?yàn)楫吘惯@是唯一的途徑。

程諾的媽媽叫吳雪諾，是逃婚逃出來的，在G省打工的時候認(rèn)識了當(dāng)時去G省出差的程俞力。兩人墜入愛河后，吳雪諾就跟著程俞力到了Z市。程俞力是公務(wù)員，他爺爺不同意吳雪諾這個逃婚出來的女人，并且介紹了同為公務(wù)員的李玫給程俞力認(rèn)識。

而李玫的同事，也就是程諾的親生父親李迅，喜歡李玫。為了讓李玫和程俞力在一起，他將吳雪諾強(qiáng)奸了。

原本就被程俞力的家庭搞得心力交瘁的吳雪諾，認(rèn)命一樣的和李迅結(jié)了婚。結(jié)婚后，李迅倒是待吳雪諾不錯。程俞力自知事情無法挽回，就和李玫結(jié)婚，李玫懷孕。

然而誰料，程諾早產(chǎn)，李迅沒有將吳雪諾送去醫(yī)院，反而自己親手接生。最后，吳雪諾大出血去世。而李迅和其他人說，程諾因?yàn)樵绠a(chǎn)沒有保住已經(jīng)埋掉了。

因?yàn)槔钛笧槿斯竹?，鮮少有人與其打交道，且程諾完全被他管住不敢出聲，所以直到八年后，李迅犯了案子被抓，他才說出實(shí)驗(yàn)室里還關(guān)著程諾。

往后的事情，就是程諾被程家收養(yǎng)，然后直到現(xiàn)在。

程諾聽完整個經(jīng)過，他跪下給程俞力和李玫磕了個頭，勸慰他們從沒欠他什么，然后就和宋城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