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老板真的很生氣呢。
這家伙為什么就那么想不開,要對老板的頭發(fā)動手呢。
要知道,他的老板可是個“你削我頭發(fā),我削你腦袋”的狠角色。
——
蕭嵐一路向下墜落。
他似乎已經(jīng)下墜了很久,久到時間都沒有了概念,他都快要想不起自己是誰了。
終于,蕭嵐感覺自己的雙腳踩上了堅實的地面。
入眼是老舊樓房的水泥樓梯,上面有著被人經(jīng)年累月踩踏之后留下的光滑痕跡,周圍的墻壁有些臟,各種污跡和劃痕都留在上面,透出一股歲月的滄桑。
蕭嵐看著周圍,他是要做什么來著?
樓道里傳出了各家各戶飯菜的香味,天邊是絢爛的晚霞,耳畔隱約能聽到歸家的人互相打招呼的聲音。
哦……對,他這是要回家。
今天是周末,他結(jié)束了打工正要回家吃飯呢。
蕭嵐回到家,他摸了摸身上,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帶鑰匙。
于是他不得不敲門讓里面的人給他開門。
“咚咚咚”
聽到敲門后,開門聲很快響起。
來開門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渾身散發(fā)著一股溫柔卻堅定的氣質(zhì)。
她已經(jīng)不年輕了,但臉上的些許細(xì)紋卻仍然無損她的美麗,但她有些太瘦了,看上去像是身體不太好的樣子。
這是蕭嵐的媽媽,溫綺。
溫綺見到蕭嵐笑了起來:“嵐嵐,怎么忘記帶鑰匙了?”
蕭嵐對著她點點頭:“嗯,大概是出門的時候忘記了?!?/p>
蕭嵐走進(jìn)屋內(nèi),這是個很老舊的房子,面積也很小,但收拾的很干凈。
他們母子為了還債賣掉了原來的房子,經(jīng)常在各種出租屋里輾轉(zhuǎn)。
這是他們最近才租的房子,很老了,地段也不好,但勝在租金便宜。
屋里是飯菜的香味。
溫綺的廚藝很好,在蕭嵐的心里,媽媽做的菜一直都比外面飯店里的還要好吃。
溫綺對著自己的兒子說:“累了吧,快去洗手,今天給你燉了牛腩?!?/p>
雖然他們沒有錢,住不起好房子也穿不起好衣服。
但溫綺還是很關(guān)注孩子的營養(yǎng)。
她從來沒有在食物上虧待過自己的孩子,不論是肉類、蔬菜還是牛奶,都會給蕭嵐安排好。
或許蕭嵐沒有像某些人一樣長不高,也是有媽媽的關(guān)懷在里面。
蕭嵐看著周圍,心里莫名覺得有些懷念。
懷念之后他又覺得奇怪,這可是自己家啊,為什么感覺好像很久沒回來了一樣……
溫綺發(fā)現(xiàn)了兒子的古怪,忍不住笑了:“怎么愣著?都要成年的人了還喜歡發(fā)呆呀?!?/p>
蕭嵐聽到了“成年”這個字眼,心下又是一種古怪的感覺。
成年,似乎會發(fā)生什么……
但轉(zhuǎn)瞬,他又把這個念頭拋在腦后,先去洗手準(zhǔn)備吃飯了。
飯桌上,蕭嵐吃著自己媽媽親手做的菜。
口中被熟悉的味道占領(lǐng)的那一瞬間,他忽然感覺眼眶有點熱熱的。
他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原因,難道是自己今天太餓了?
溫綺突然開口說:“今天我接到了醫(yī)生的電話,說最近有了個新療法可以試試看治我的病……”
蕭嵐說:“那我們明天就去看看。”
溫綺有些猶豫:“可是……治療的費(fèi)用……”
蕭嵐:“沒事的,治病要緊,我會想辦法的?!?/p>
溫綺看著自己的兒子,眼里似乎閃爍著什么他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過了許久她才點點頭:“好。”
第二天一早,蕭嵐給打工的地方請了假,陪著自己的母親去了醫(yī)院。
之后的一段時間是許許多多的檢查,然后是會診、最后是手術(shù)。
緊張的在手術(shù)室外等待了許久,蕭嵐終于等到了被推出來的母親。
醫(yī)生對蕭嵐說:“手術(shù)很成功,接下來只要好好休養(yǎng),以后定期來復(fù)查就好了?!?/p>
溫綺在麻醉藥的效果下還在沉睡,她安靜的睡顏蒼白而美麗。
蕭嵐看著母親沉睡的容顏,聽著醫(yī)生傳來的喜訊,心中卻再一次浮現(xiàn)了古怪的感覺。
就像是……他好像知道這場手術(shù)不會成功一樣……
從手術(shù)室里出來的母親似乎不是這樣安詳睡著的樣子。
而是逐漸冰冷的,變得灰敗的面色和再也不會睜開的雙眼。
蕭嵐及時攔截住了自己危險的念頭。
媽媽被治好明明是好事啊,一定是他太擔(dān)心了所以想得太多才會這樣。
跟醫(yī)生道過謝之后,蕭嵐和媽媽一起回到了病房。
之后又經(jīng)過了一段時間的恢復(fù),溫綺終于可以出院了。
蕭嵐心情很好地收拾了東西,和媽媽一起回家。
這時已經(jīng)是初夏,街道上的梧桐長得很茂盛。
有些晃眼的陽光從葉片的縫隙里落下,在地面形成了一個個小小的光斑。
天氣卻不算熱,讓人覺得很舒適。
漫步在街道上,溫綺難得輕快的笑了:“以后我們一定會越來越好的?!?/p>
蕭嵐也笑了:“對啊?!?/p>
溫綺說:“到時候我們再想辦法找找失蹤的爸爸,如果他可以回來,我們一家人就能團(tuán)聚了?!?/p>
“爸爸”這兩個字仿佛按下了什么開關(guān),心底的不對勁感覺逐漸串聯(lián)起來。
爸爸,好像和媽媽口中的不一樣……
他不是失蹤了,而是……
一道慵懶中帶著高傲的年輕男人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暴君?呵呵,真正的暴君是蕭成巖,我連他的十之一二都算不上?!?/p>
“蕭成巖從不向我解釋任何原因,只是說了一句‘既然是我的兒子,我就送他一個機(jī)會,當(dāng)做成年的禮物?!蚁?,你應(yīng)該比我更懂得這句話?!?/p>
接著是另一個聲音,這一次低沉了很多:
“反抗,變革,不可能沒有犧牲,這在任何時候都一樣,誰都可能會死,沒道理我就例外?!?/p>
“看煙花嗎?”
“再見了兒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蕭嵐瞬間意識到了什么。
爸爸、蕭成巖、降臨世界、悖逆者……
他看著自己因為打工多出了許多傷口,又因為常年的訓(xùn)練布滿了繭的手心。
再轉(zhuǎn)頭看著櫥窗倒影里自己的面容,倒影中的青年早已成年,五官輪廓清晰,眼神清澈而堅定,這根本不是他當(dāng)年的樣子。
他之前怎么就沒有意識到呢?
走著走著,溫綺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兒子沒有跟上來。
她有些疑惑地轉(zhuǎn)過頭:“怎么了嵐嵐?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有些不舒服?”
說著她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兒子,試圖在他身上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蕭嵐看著眼前面色紅潤,沒了病痛折磨顯得年輕了幾分的母親,終于清醒過來。
他的媽媽實際上根本沒有好起來,那場手術(shù)的結(jié)果是失敗的,她在當(dāng)時就已經(jīng)去世了。
她死的時候蒼白憔悴,幾乎看不見當(dāng)年的美貌。
他的媽媽,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
他面前的這個媽媽,不過是靠著他的回憶捏造出來的。
這一切都是假的,是一個甜美的幻象。
他之前心底涌現(xiàn)的一切違和感,都是在告訴他快點清醒過來。
這里雖然美好,卻并不是屬于你的世界。
蕭嵐看著溫綺,低聲說:“我要走了?!?/p>
溫綺不解道:“去哪?我們不是要回家嗎?”
蕭嵐搖搖頭:“我要去……面對我必須要做的事,還有很多人在等著我。我不知道最終能不能成功,但是我必須這么做?!?/p>
和降臨世界的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無視玩家正深陷其中,洛也生死不明。
他必須要做點什么,打破這個局面。
溫綺似乎還有些不明白,又似乎聯(lián)想到了什么,她試著問:“和爸爸一樣的?”
蕭嵐驚訝于她的敏銳,他還是點點頭。
溫綺有些感慨:“你們吶……真不愧是父子啊……”
她抬頭看著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兒子,眼神里既是欣慰又是不舍。
溫綺卻還是微笑起來:“加油,媽媽不能幫你什么,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事,能讓你們都這樣不顧一切。不過還是希望你好好保重自己,堅持走自己的路,不要畏懼?!?/p>
雖然她只是個靠著蕭嵐的回憶拼湊出來的幻像,但這一刻她對于兒子的關(guān)心卻是真的。
蕭嵐留戀地最后看了她一眼:“再見了,媽?!?/p>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開。
溫綺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早點回來,到時候給你烤你最喜歡的餅干?!?/p>
蕭嵐的腳步微頓,但他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地說:“好?!?/p>
可是媽媽不知道的是——
她的孩子已經(jīng)永遠(yuǎn)吃不到她親手做的餅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