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竹心里有數(shù)：“起步在這兒了，只能往上，不能掉?！?/p>

對眼前的情況早有預(yù)料，林竹比幾人都要冷靜：“《無橋》首播十月十五號，期間會有三個先導片、一個十五分鐘完整片花，根據(jù)這些作品，在十月之前至少要想辦法把粉絲的再創(chuàng)作和傳播熱度做起來，需要在平臺買tag打活動的，就跟我說?！?/p>

“什么tag都做？”

宣發(fā)最近剛?cè)肓诵敖?，小心翼翼舉手：“有幾個tag熱度挺高的，就是不是主流，但是再創(chuàng)作熱情絕對高……”

林竹在vegas上拖著時間軸，裁剪著鐘杳出場的所有素材：“做，和鐘老師有關(guān)系的就都做?！?/p>

林竹一心二用，一邊安排：“需要官方配合回應(yīng)的提前和我說，正好給粉絲發(fā)福利——宣傳的時候注意，杜絕比較拉踩，一定從根源上避免挑事。有人打上門來的，交給我處理，有幾個高級資源注重風評，一定要把外部形象維護好……”

“林哥在看第二個先導片嗎？”

企劃對他向來盲目信任，聽見林竹說交給他處理，注意力就不受控地被林竹電腦的背景音引走：“那個我也看了——太虐了！虐了我一盒紙巾！官方真是我爸爸……”

宣發(fā)及時咳嗽一聲，企劃瞬間醒神，堪堪剎住話頭。

林竹沒留神，點了點頭，順手敲下標記點：“今晚我把資源按優(yōu)劣理出來，你們都看一看，心里有個數(shù)?！?/p>

川影的動作向來快，他們早上才殺青，下午第二個片花就放了出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躥上了幾個視頻網(wǎng)站的首頁。

林竹是快進著看的，關(guān)注點又都在鐘杳的身上，幾乎沒怎么動腦子理解劇情。目光落在鐘杳一身硝煙衣擺獵獵的風姿上，滿心都是那時候不小心迎上的一眼，胸口再度溢上沁甜暖流。

視頻會議，擔心自己一不小心笑出來太影響威嚴，林竹搓搓臉頰，輕咳一聲：“中秋節(jié)——中秋節(jié)至少兩天的時間，我可能會有些私事。如果有什么急事……給我發(fā)短信?！?/p>

林竹對鐘杳的事向來不容馬虎，整個團隊都可以隨時給他打電話。還是頭一次聽他把規(guī)矩改回了發(fā)短信，幾人不由都是有些愕然。

宣發(fā)腦子快，忍不住道：“您是——因為要跟鐘老師過節(jié)？半夜加班也是為了這個？”

林竹措手不及，手一抖，險些沒能把最后一段素材保存成功。

“沒問題，盡管過，我們正缺個高清投影屏。”

公關(guān)成長得飛快，幾乎看淡生死：“什么時候你們倆公開了，我們也就消停了……”

企劃低頭敲著手機，倏地抬頭：“林哥要跟鐘老師半夜過節(jié)？還要公開？！”

林竹：“……”

林竹眼疾手快關(guān)了視頻，飛快打字：“行了，都睡吧，有勞。”

他順手往群里發(fā)了幾個紅包，看著下面一秒彈出已搶提示，長長呼了口氣，抿抿唇角，整個人的氣勢一點點兒從工作狀態(tài)里脫離出來。

林竹抬手用力揉了兩把臉，關(guān)了群消息。對著剛剪好保存的視頻素材發(fā)了會兒呆，實在集中不了心神，闔眼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躺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坐起來。

月亮才到中天，起碼還得有幾個小時才能天亮。

林松不在，家里沒人陪他說話。這里和大洋彼岸有時差，現(xiàn)在那邊應(yīng)當是白天，大哥應(yīng)該正在陪爸爸媽媽。

林竹不太想打擾他們，拿起的手機又放下來，趴在窗戶邊看著挪得慢吞吞的月亮，忽然有點后悔。

要是今天就跟著鐘杳回家，至少能待兩個晚上……

長到這么大，除了要被父母從孤兒院接走那天晚上，林竹還是頭一次緊張到眼睛都合不上。

“被帶回家”這件事，在林竹心里始終是和別的事不同的。

和一塊兒吃飯，一起在劇組拍戲，甚至住一個酒店的房間都不一樣。他要去的是鐘杳私人的領(lǐng)域，有鐘杳的痕跡，鐘杳平時生活的地方。

林竹有點兒想再去沖個澡。

總歸閑著也沒什么事能做，剛剛被宣發(fā)那一句話喊得出了點兒汗，再去洗洗也沒什么不對。

林竹正準備行動，手機忽然震響。

林竹心頭驀地一跳，回身抄起手機。

是鐘杳的消息。

鐘杳：睡了嗎？

老藝術(shù)家的聊天往往措辭過于簡潔，林竹花了些時間才適應(yīng)，腦海里已經(jīng)自動給這句話配了鐘杳平時說話的語氣。

林竹的眼睛瞬間亮起，抱著手機一頭扎在床上，唇角不自知地翹了起來。

林竹：沒睡沒睡！您怎么也這么晚沒睡，是有什么事嗎？

鐘杳沒再回復，片刻后，林竹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還好你沒睡。”

聽到他接起電話，鐘杳顯然松了口氣，輕輕一笑，“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件事兒……”

“怎么了？”

林竹立刻坐直，一把打開電腦：“又上熱搜了嗎？沒事兒的，我剛給他們開完會，他們應(yīng)該也都還沒睡，我這就叫他們來處理——”

“沒有沒有，沒那么嚴重?！?/p>

鐘杳忙叫住他，正要說話，稍一沉吟，話鋒卻又輕輕一轉(zhuǎn)：“才開完會？”

林竹怎么也沒想到他就聽見了這一句，張了張口，還是沒找借口解釋，硬著頭皮輕聲：“想把……工作多完成點兒，多——多跟您住一天。”

鐘杳那邊稍靜了一刻，輕輕笑了：“巧了，我也剛趕著把劇組要的幾個VCR錄好發(fā)過去?！?/p>

林竹心頭輕跳，正要開口，鐘杳卻又溫聲道：“恐怕不能明天來接你了……行嗎？”

林竹微怔，心頭的明快火焰倏地熄滅。

林竹坐了一會兒，花了些力氣把語氣恢復如常，笑道：“是明天有安排嗎——還是您家人回來了？您先辦正事，我不著急，咱們什么時候都能見……”

“不是不是——先聽我說?！?/p>

他的話才說道一半，鐘杳的聲音已經(jīng)響起來，及時打斷了他的話。

林竹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聽話地安靜下來。

“后悔了，不該逗你的?！?/p>

鐘杳的語氣誠懇，柔聲承認錯誤：“我躺不住……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又睡不著，想出來透透氣，一不小心就開過來了?！?/p>

林竹：“！！”

林竹咻地竄起來，沖到窗邊，一把拉開窗簾。

鐘杳今天送他回來，門衛(wèi)大概是記住車牌放了行，夜深人靜，那輛他開過好幾次的車在道邊靜靜停著。

鐘杳拿著手機靠在車邊，一手插在風衣口袋里，恰好抬頭，同他目光撞在一處。

鐘杳聲音柔和，安安靜靜落在八月十四的月色里：“今晚……能跟我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