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弒只是匍匐在地上苦苦哀求,朱阮阮自然是松了一口氣,見血衣藤妖這樣臨死交代,對自己來說自然是歡喜不盡,于是對夫君勸著:“亭哥哥,你瞧她已經下了決心,這件事便罷了,你替蘇姐姐背了那樣多,如今還要為她背上一輩子不成?”
江朗亭一聽她開口說話就嫌煩,于是靜靜問道:“施兒,我只想救你,憑什么要來救他?他趙驚弦與我何干?莫非,你們已經結為夫婦不成?”
夫婦?從來不曾聽聞血衣藤妖與誰過分糾葛,如今卻成了家?這是怎么了?眾人皆是好奇,蘇弒心中則是暗自掂量這話里頭有幾個意思,于是心中縱使有萬千苦水也只是說道:“不錯,他乃是我的夫君”。
朱阮阮一聽簡直是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心中也是萬分得意,于是親昵地摟著江朗亭的手臂說道:“你這個寡廉鮮恥的徒兒已經一聲不吭與他人私自結合,亭哥哥可千萬別再留戀,這是旁人的家務事,咱們都走了吧?!?
可誰知上手一拉江朗亭居然不曾被朱阮阮拉動,不但拉不動,反而被江朗亭一下子推在地上。
四周圍的人早已經不耐煩,于是喊道:“既然如此,還請玉面毒蛛江大俠讓開,今日一戰(zhàn)原本與大俠毫無關聯(lián)?!?
朱阮阮已經如同是個小兒女一樣嚎哭,她咧著嘴傷心夫君的冷面無情,傷心自己苦命如浮萍,十分傷心之處只見夫君兀自站著,山崖上的風極大吹起江朗亭的袍子狂舞飄揚,仍舊是自己在山崖底下初初見他時如同天空之中的白云一樣光潔、令人敬仰的模樣,她喜歡他,愛而不得便是恨極了,卻現(xiàn)下仍舊是放不開。
蘇弒見江朗亭仍舊是不答應,于是干脆膝行幾步把破月刀舉起來,咬著牙字字血淚求告:“師父,求你答應我吧。這破月刀原本是打從師父手上取來,如今完璧歸趙,那一身的功夫原本也該連本帶利一起奉還,可現(xiàn)下我這條命眼瞧著也不是自己的,那么只管求師父算了?!?
說罷,阿施抬起頭瞧著江朗亭,眼睛之中都是哀求:“師父,那五年里頭承蒙您照料,無以為報。今日,索性我也就罷了,師父干脆當作從來不曾見過我,從來不曾教導我,我們從來沒有這緣分,這會兒只管救了趙驚弦可好?”
江朗亭見蘇弒十分堅決,她眼中對自己十分堅定毫無溫度,那心中唯一的牽絆唯一的熱乎氣居然是都給了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
阿施跪著求自己還是為了他,這話十分不祥,想來已經是遺言無疑,什么都是為了他!
趙驚弦算什么!居然叫阿施親口承認做了夫君,而自己也終于成了她口中一字一句的師父。
江朗亭自然是十分悲憤,他是悲憤——“為何兩個人就成了這樣?”
他心中也有那樣多的話想跟徒兒說,可是施兒從來不肯給個機會,只是一句一生苦苦哀求,求得自己無話可說,求得自己心如刀割,求得自己心涼如水。
五年里頭承蒙照料?
江朗亭臉上一絲苦笑:“施兒,你說的當真是十分輕易,我卻……”我卻渾不似你這樣瀟灑,簡簡單單一句話將二人撇得是清清楚楚。
江朗亭有口難言,于是只好嘆了一口氣:“你還這刀是來與我恩斷義絕?我早先送給你,你今日還給我,是打算與我死生不復相見?”
他語氣之中是擋不住的傷心欲絕,傷心的如同是被阿施狠狠戳了幾刀,臨死掙扎都沒有什么氣力,他問道:“你心里,真是這樣么?”
江朗亭轉而微微一笑:“可是,施兒怎么辦?我不愿意,一點都不愿意?!?
聞言這個朱阮阮坐在地上已經是氣瘋了,張口結舌無話可說,那舌頭仿佛也不太管用了,蘇弒不想那樣清冷安寧的人——自己的師父有一日居然也能如此死纏爛打,于是忍住心頭的疑問與不甘心答道:“徒兒不敢。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徒兒不敢忘卻師父大恩大義。師父不曾清理門戶,徒兒怎敢自作主張?”
那頭低下去,一雙手則是捧得更高,蘇弒舉得雙手發(fā)酸也沒見師父接過去,于是對上江朗亭那雙眼眼睛果決說道:“師父,徒兒欠你的實在是太多,這輩子還不完,來生再還。這刀么,自然也不能我自己再留著?!?
玉面毒蛛聞言瞧了瞧四周那虎視眈眈的人,說道:“還不完?你當然是還不完。來生?我要你的什么來生?要那等沒根沒據(jù)沒盼頭的東西做什么?我又不信來生。我只要你這輩子……”
話未說完,便見阿施已經散漫地坐在地上:“師父,這輩子?我不是沒有給過你這輩子,現(xiàn)下也不是我故意改口又許給旁人,而是你,把我好生生給你的東西怎么就打爛了?打得細碎,咱們誰也拾不起來,都這樣了又何必呢?為什么不肯認命?”
她眼中又是勞累又是嘲笑:“這會兒子又來跟我說什么這輩子,有意思么?”她兀自搖搖頭,眼瞧著地上呆呆坐著的朱阮阮笑道:“什么這輩子,都太沒意思了。”
江朗亭心中那樣多的悲傷與無奈見了施兒干脆都化作——懺悔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