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我推脫,怕就怕……”五皇子欲言又止。
“別怕,郭子琰會留京統(tǒng)領(lǐng)北營,作為你們的堅實屏障?!壁w澤雍心如明鏡。
“你不帶上郭達?!”
五皇子震驚,呆了呆,極力反對:“那怎么行?三哥,你是儲君,安危至關(guān)重要,請三思而后行!”
“我已經(jīng)考慮清楚了?!鼻鲗m前,趙澤雍止步,轉(zhuǎn)身拍了拍弟弟肩膀,懇切叮囑:“澤琛體弱,將主要負責侍奉父皇,朝政還需你多費心。五弟,假如真有意外,你要盡量穩(wěn)住局勢,等我回京后,親自處置作亂之人?!?/p>
戰(zhàn)場兇險……假如你回不來呢?
沉思半晌,五皇子沉重嘆了口氣,誠摯道:“只盼天祐大成,保護我朝太子早日平安凱旋?!?/p>
趙澤雍笑了笑,說:“走,咱們?nèi)ソo父皇請安?!?/p>
“唉,好?!?/p>
兄弟倆并排時,五皇子自然而然,無意識地落后半步。
不多久后
明黃龍床的側(cè)方,圍屏內(nèi)新設(shè)一矮榻,供宋慎休憩,他不敢遠離病人半步。
瑞王換了輕便常服,擰干熱帕子,正在為昏睡的父親擦拭雙手,聽見動靜回頭,忙起身招呼:“三哥、五弟。”
“辛苦四哥了?!蔽寤首涌觳阶呦螨埓?,跪在腳踏上,湊近打量昏迷不醒的父親,小聲呼喚:“父皇?”
枯瘦的承天帝仰躺,雙目緊閉,毫無反應(yīng)。
“父皇,兒臣澤雍,給您磕頭請安?!壁w澤雍一如往常,端端正正叩首。
淺眠的宋慎早已被驚醒,他身穿寬袍大袖,未戴冠,探頭與瑞王對視一眼,而后盤腿吐納。
兄弟三人默契配合,侍奉病危的父親擦拭臉、手、脖子,并遵照大夫囑咐輕輕揉捏其全身,忙碌一通后,行至外間書房議事。
“無論外界如何猜測議論,都不必理睬,嚴守宮門,暫時隱瞞父皇病情?!壁w澤雍嚴肅囑咐。
“目前只能如此。”五皇子點點頭。
瑞王隱晦問:“如果有人強硬要求面圣呢?”
“我已明確吩咐禁軍曹統(tǒng)領(lǐng):凡武力硬闖乾明宮者,一概以謀逆罪論處,殺無赦?!壁w澤雍眼神冷硬,一字一句道。
“明白了?!比鹜蹙従忣h首。
午后?慶王府
“正月二十出征,幸好已經(jīng)吃了元宵?!比萦犹奈⑿χ?,打起精神,雙手遞過對方慣用的佩刀,輕聲問:“早朝時宣布明日出征,估計禮部正在安排壯行的儀仗,結(jié)果殿下說走就走,此乃何意?”
“兵不厭詐。到時瑞王他們會以軍情緊急為由對外解釋?!壁w澤雍接過佩刀,他已脫下繁復(fù)華美的太子服飾,輕便鎧甲外罩披風,雄姿英發(fā)。
為避免對方擔憂,兩人均按下離愁別緒。
四目對視,來不及多說幾句話,門外便傳來親衛(wèi)的催促聲:“啟稟殿下,隊伍已齊整!”
“稍后啟程?!壁w澤雍揚聲應(yīng)答,匆匆親吻對方額頭一下,耳語告知:
“你有個東西,落在花瓶里很多年了?!?/p>
“什么花瓶?”容佑棠顫聲問,強忍喉頭酸澀,思緒一片空茫。
趙澤雍卻不答,重重摟抱對方瞬息,旋即放開,低聲道:“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p>
“是你出征,你才更要珍重!無數(shù)人盼望太子平安?!比萦犹牧⒓磭诟?。
“會的?!壁w澤雍手握刀柄,笑了笑,倒退幾步。
容佑棠下意識抬腳跟上。
“站??!”趙澤雍正色阻止:“小容大人,就此別過,不準送。”
“為什么?”
“你在后頭看著,戰(zhàn)馬跑不快。”倒退的趙澤雍目不轉(zhuǎn)睛,于書房門檻前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大踏步離去。
徒留容佑棠獨站,他選擇目送,泥雕木塑一般,目送得眼眶發(fā)熱。
良久
容佑棠仰臉,長長吐出一口氣,四處觀察,最終凝視角落半人高的敞口花瓶,塵封的往事頓時如潮水般涌上,他慢慢走過去,暗忖:
我想起來了!
當年,容佑棠的假身份被拆穿,慶王震怒,把對方不慎摔碎的玉珮扔進花瓶,拂袖而去。后來不知何故,誰也沒再提起。
容佑棠蹲下,小心翼翼放倒花瓶,試探著倒了倒:
只聽見“啪嗒”一聲,瓶里掉出一個淡藍荷包袋,非常眼熟。
容佑棠拾起打開,袋內(nèi)卻不是記憶中碎成兩半的玉塊,而是完好無損的子岡牌,但背面雕琢的姓氏已從“邱”變成“容”。
紋飾如舊,仍是竹報平安式樣,玉質(zhì)溫潤無暇,細膩潔白。
殿下……
美玉,上好的羊脂暖玉,瞬間燙傷了人的眼睛。
容佑棠改蹲為坐,背靠花瓶,雙手合十握緊玉珮,手抵住額頭,劇烈顫抖,咬緊牙關(guān)沉默。
頃刻后,他珍惜地把玉珮收進懷里,霍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