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曾經(jīng)評價過陸延,這個人就算不搞音樂,賣賣東西當(dāng)商人也能混口飯吃。
地下沒有什么宣傳的方法,其實都是野路子。
當(dāng)年剛出道在下城區(qū)查無此樂隊的時期,不得已只能靠這種辦法給專輯做宣傳,生生自己給自己鋪了條道出來。
肖珩剛才聽陸延一副老子牛逼,老子魔王樂隊首張專輯就賣幾千張的架勢,完全沒想過這幾千張銷量背后隱藏著多少故事。
肖珩覺得挺有意思:“你那兩千五,就是這么來的?”
陸延摸摸鼻子。
陸延不太想提這種羞恥的往事:“老子打廣告有什么問題嗎,你們幾個錄完趕緊哪兒來滾回哪兒去——你是不是也想嘲諷我。”
肖珩:“我嘲諷你干什么。”
肖珩又問:“小廣告?”
肖珩提小廣告的時候,李振正好拉著大炮開始詳細介紹貼廣告的事。
陸延為自己正名:“貼廣告也是很不容易的,你以為想貼就能貼?一根電線桿你知道有多少人競爭嗎!”
肖珩就是逗逗他。
他之前參加大胃王比賽也是為了一個廣告位,他比誰都清楚,放下身段去討一個“機會”是什么感受:“電線桿還有人競爭?”
陸延回憶起那個月黑風(fēng)高夜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p>
他剛?cè)ベN小廣告的時候其實并不太懂,只知道下城區(qū)不管這個,就問偉哥借了摩托車,在車后綁個筐??鹄锒际前滋焯崆按蛴『玫膹V告紙。偉哥那輛在下城區(qū)馳騁風(fēng)云的摩托車,硬是被他開出了一種要去菜場賣貨的氣場。
下城區(qū)這塊地方什么都不發(fā)達,就非法產(chǎn)業(yè)鏈異常繁榮昌盛。
貼廣告實屬一件熱門的夜間工作。
他帶著Vent樂隊首張專輯問世的廣告,在一堆“痔瘡膏”和“減肥藥”里夾縫生存。
貼廣告也分區(qū)域,有幾塊地方早被人給包了。
他那天不小心占了別人地盤上的電線桿,從巷子里走出來幾個人影,把煙頭往地上扔,抄起手邊的木棍作勢就要上來:“你誰啊,你站住?!?/p>
“……”
肖珩猜都猜得到:“跑了?”
陸延回憶到這,還是難免心驚肉跳:“還好老子上車的速度夠快?!?/p>
雖然早就猜到結(jié)局,肖珩還是忍不住靠著椅背笑了半天。
陸延用礦泉水瓶敲他:“你他媽別笑?!?/p>
肖珩側(cè)過頭:“行,我控制一下?!?/p>
說話間,銀色子彈放到結(jié)尾。
鼓點漸歇。
一聲槍響穿破空氣。
陸延給帕克轉(zhuǎn)完賬,幾人往車站走,等走到車站陸延才說:“既然剛才聊到這了,有個事跟你們商量,你們幾個下周末有時間嗎?”
許燁想了想:“有吧,我們的小組作業(yè)這周收尾,周末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大炮翹課打架掛科三樣全占,開學(xué)不到一個月就受了處分,無所畏懼:“我隨時有空?!?/p>
李振猜到陸延想干什么:“你不會……”
果然,陸延說:“周末我們出去宣傳?!?/p>
除開第一次發(fā)專輯那會兒沒人認識,想方設(shè)法做宣傳之外,他們其實沒再做過這事。
平時全靠各種演出打知名度。
陸延說完這句話,腦海里無法抑制地回想起音樂節(jié)那天唐建東說過的幾句話——
“老子為什么要簽?zāi)銈儯慷皇瞧渌麡逢???/p>
“你們有什么是其他樂隊做不到的?”
字字珠璣,言之鑿鑿。
唐建東說的話其實沒錯。
圈子里從來不缺人。
努力的,有天賦的,條件好的人多如牛毛。為什么偏偏是你?
“我們這次的目標,”陸延拎著水瓶,豎起一根手指頭說,“一萬張?!?/p>
李振剛聽到“目標”這兩字還沒什么反應(yīng),陸延后半句話一出,差點沒從座椅上摔下去:“我操,你說什么?”
銷量過千已經(jīng)是能到處吹的水平,賣得最兇的時候也就是跟黑桃樂隊你家兩千張我家三千張地打,過萬……這是個從來沒有在圈子里出現(xiàn)過的數(shù)字。
“一萬張,你瘋了吧,”李振說,“你現(xiàn)在確保你的頭腦是清醒狀態(tài)嗎?!?/p>
大炮這種跟陸延狂得不相上下的性格,也被一萬張嚇一跳:“大哥,你認真的嗎?!?/p>
陸延:“認真的?!?/p>
許燁極其忐忑地問:“我們是不是也得去貼廣告?”
“貼小廣告犯法?!?/p>
“那……水上攀巖?”
陸延:“那節(jié)目去年就涼了?!?/p>
許燁呼出去一口氣。
但陸延緊接著又說:“這次找了個別的,推廣力度比那節(jié)目更強,周末你們就知道了。對了,你膽小嗎,平時看恐怖片哆不哆嗦?”
許燁呼出去的氣又倒了回去:“……啊?”
“別啊了,”公交緩緩?fù)??,陸延指指那輛車說,“兄弟,你車來了?!?/p>
許燁得趕著回去上課,大炮在校外找了份兼職,宣傳的事暫且聊到這。
等人走后,陸延摸出一顆喉糖,扔進嘴里。這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所有人都在為“一萬張”感到震驚,只有他邊上這位男朋友沒說過話。
陸延:“你沒什么想說的?”
肖珩在回工作室的消息,邊打字邊問:“說什么?!?/p>
陸延正要說話,肖珩回答一句:“我男朋友今天唱得不錯?!?/p>
“沒了?”
“還得接著夸?”
肖珩說到這,收起手機,又說:“一萬張這話放得挺狠,怎么,合著你自己沒信心?”
陸延這會兒才意識到,他是清楚的。
他知道這個問題被唐建東擺出來,雖然沒有人規(guī)定他必須交一份答卷。
但他骨子里那股勁兒卻叫囂著不肯罷休。
陸延提一萬張的時候自己也不確定,那可是實打?qū)嵉囊蝗f:“那你……信嗎。”
“我信?!?/p>
肖珩說。
一周后,銀色子彈單曲發(f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