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看了略有不解:隔著輕紗小聲問:“這里的男子怎么這般憊懶,竟是沒有一個干活的?”
飛燕小聲言道:“此地重女而輕男,女子乃是家里的頂梁柱,又是流行著走婚,男子往往居無定所,一人去吃百家飯,自然也是閑散著,只顧著磨練了風(fēng)流技巧了……”
“走婚?”寶珠聽得不求甚解,便是眨了眨眼,遲疑地重復(fù)道。
飛燕便是笑著揮手讓寶珠附耳過來,又悄悄地說:“便是哪家的姑娘看中了哪個男子,便入夜留門讓他來宿,直到懷了身孕為止,若是情投意合,倒是可以再共同地生活著幾年,不然的話,一般生下孩子后,那男子便要再去另一家走婚去了……”
“……呀!”寶珠愣愣神,看那飛燕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才一時反應(yīng)過來,臉蛋羞臊得通紅,想像著那走街串戶的情形,忍不住叫出了聲來。
“這……怎么可以這般的荒誕!怪不得叫做蠻夷之地,竟是未開化的!”
飛燕聽了這話又笑了笑,卻是提醒著寶珠注意:“所謂入鄉(xiāng)隨俗,此乃當?shù)氐拿耧L(fēng),我們身為賓客不可多言妄議免得被人說嘴捏住了把柄,那可就是不好了。”
寶珠連忙點了點頭,可是心內(nèi)卻還是有些恍惚,一時間再見這田地間的男男女女便是有些浮想聯(lián)翩,臉上的紅色便是再沒有褪去過,只是喃喃道:“怨不得二殿下不愿側(cè)妃來到此地,可是一不小心,便要學(xué)壞的……”
肖青騎在一旁的馬背上,也是深有感慨,他以前便是聽過這伯夷國匪夷所思的民風(fēng),此時再看,竟是嘆息道:“夜不閉戶……淳樸??!淳樸!若是生在此處,可真是掉進蜜窩了,也不知這伯夷國可還缺少男子?老子解甲歸田后來到此處倒是美得很!”
若是擱在以前,此番話語倒是能引起竇勇的共鳴,自然兄弟倆會互相調(diào)笑一番。
可是此時他正是因為“女禍”而心內(nèi)煩亂,待得聽到“夜里留門”這一關(guān)節(jié),一時間便想起京城宅院里留下的“大門縫”,又想起自己向皇帝請奏休妻的折子遞上去后,便沒了下文,倒是皇后過后寫了封書信,大概的意思是:那吳氏乃是新野出來的患難夫妻,豈有平白休離的道理,雖然吳氏太過沉迷佛經(jīng)是她的不是,可是竇勇若是這般便輕易休妻,豈不是震撼了朝綱倫理的根本,要知道滿朝的新貴文武,有幾個不是泥腿子的出身,又有幾個沒有拿不出手的粗鄙發(fā)妻呢?可他們俱是家宅里妻妾安寧,憑什么你竇勇說休妻便休妻,這若是開了個頭,明日皇帝的書案上豈不是盡是休妻準備辭舊迎新的折子了?
那沈皇后乃是新野里出來的頭把悍婦,聽不得“休妻”二字,親筆寫下的書信便是夾槍帶棒地將那竇勇數(shù)落了一頓。不過畢竟是朝中的武將大員,該有的臉面還是也要給的,據(jù)說是皇后親自發(fā)的話,將鉆門縫的“野”和尚請到了高山上的寺廟抄錄經(jīng)文,可惜腳下打滑,到了半山腰便不小心跌進了懸崖,摔死得甚是凄慘。
這也便是給那吳氏敲了碗邊兒,聽聽戲文的尚可,要將府宅子里鬧得烏煙瘴氣的,她們這些個丈夫不在身邊,賦閑在府里的誥命夫人們可是頭上還有個皇后管著呢!
竇勇這個憋氣,昨天在臨出發(fā)前找著驍王訴苦呢:“若是在新野,婆娘出了這丑事,便是直接一腳踹出門外。當了這朝廷的大員,自家婆娘的事情還要皇帝的親批了,這個大官兒當?shù)氖鞘裁磩艃??天天便是頂著個綠帽子見人了不曾?二殿下,您選正妃時,可是要悠著點,不然可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p>
驍王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愛將,只是淡淡說:“你這魯莽的性子再不改,終是有一天會害死你的,本王早先不知你的打算,你若跟來問問本王的意見,何至于將那一對堵在了房門里還休離不成的?”
所以這竇勇也是學(xué)想越憋著氣,加之不知道隆珍的下落,心緒更是煩亂。此時再聽說這里居然是半夜隨便串門兒,氣得臉兒都成了豬肝色,沖著樹蔭子下彈著琴的后生們大喝一聲:“可都是沒了正經(jīng)事?就知道扯著脖兒跟個鳥兒叫似,都給老子清凈些!”
肖青原本是半開著玩笑,沒想到這竇勇卻平地一聲吼,便是連忙拍了拍那竇勇的后背,小聲說:“咱倆這趟差事可是重著呢!若是側(cè)妃有了閃失,還真別回大齊了。就在這樹下學(xué)著諂媚彈琴吧,敢越江一步,驍王都會活剝了我倆的皮肉?!?/p>
竇勇心知肖青所言不假,這才強忍著火氣,催馬趕到了隊伍的前頭查看路況。
恰巧在這時,另一輛車馬也從另一側(cè)的黃沙道向前行駛著。
高高的馬車上輕紗浮動,飛燕望了那馬車里的人一眼,登時渾身一緊繃。只見那人白衣黑發(fā),發(fā)梢在頰邊輕撫,玉面朗目,眼波流轉(zhuǎn),任誰看了都是不能忘的……這不正是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妙閑道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