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王得了秘寶,驟然豪氣,他一向都不是吝嗇之人。于是便命軍需官吏一口氣購得了三十頭肥羊,準備給將士們打打牙祭。
所以今天晚上滿大營飄著的都是香濃的羊湯味。飛燕取了最嫩的一處羊肉,細細地切片,做了一盤辣子炒羊肉,配上熬得發(fā)白的羊湯,親自和面貼著爐膛,烤了十幾張芝麻麩子的豬油吊餅,搭配上一盤清爽可口的拌芥菜,然后便命著小廝端著托盤,自己也隨著身后入了驍王的大營。
雖然賬外的將士們都在開懷暢飲,可是驍王還在燈下研究著軍情,飛燕已經(jīng)進來了老半天了,卻沒有瞟見他抬起頭來。
她也不多說什么,只是默默地擺好碗筷,用錫壺溫燙好了一壺美酒,便準備退出營帳。眼看著那抹倩影已經(jīng)走到了大帳邊,驍王清冷的聲音這才揚起:“這就走了?”
飛燕轉(zhuǎn)身一看,驍王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正繃緊了臉緊緊地盯著自己,深邃的五官在案前明燈的映襯下,晦暗的線條如同綿延的山巒。
怎么還在生氣?飛燕心里嘆了口氣,慢慢走過去,跪坐在小桌一旁的獸皮軟墊上,將燙好的溫酒倒在酒杯里,然后輕聲道:“殿下吃些東西再看吧?!?/p>
驍王沒有起身,只是微微央著下巴,眼睛微微半瞇,濃黑的睫毛在眼窩處投下了陰影。飛燕又放下酒杯走到了他的近前,伸手輕輕摸向驍王的臉頰,在他的嘴角輕輕啄吻了一下:“都是妾身的不是,殿下莫要生氣了可好?”綿軟的聲音與逗哄著三歲稚子無異。
偏偏驍王很吃這一套,在一雙柔腕攬住了脖子時,那緊繃的表情也慢慢放緩,伸手攬住了她的細腰道:“竟然是越發(fā)的不聽話了,都說莫要搬出營帳,為何自己擅自做了主張?”
飛燕靠進驍王健闊的懷抱里,小聲道:“臣妾也不愿離開殿下,只是……身在陣前,,豈可做了霍亂軍心的禍水?”
驍王的眉毛微挑:“哪個口出無狀?敢說本王的燕兒乃是禍水?”那聲音里夾帶的殺氣竟是隱藏不住的。
飛燕輕輕捶打著他:“殿下治軍甚嚴,自然無人敢在背后非議,然而此時畢竟是在軍中,怎么能像府宅里一般妾室隨時陪伴在左右?無人妄言,只是妾身自己這般去想的?!?/p>
驍王低下頭看著飛燕溫婉的模樣,伸手將她按在了榻上,翻身騎在她的身上,火熱的嘴唇輕車熟路地吻住了她的兩片香唇,火熱地攪動著她的香軟小舌……過了半晌在微微抬頭道:“本王不是在氣你,實在有些氣自己啊……”
當初,他強納飛燕入門,一部分是因著自己的相思情苦,而另一部分也是盼著得了這女子入手,便是緩一緩之前的情魔,倒是能解脫了她對自己下的魔咒。可是哪里會想到原來情有更濃時。與燕兒相處的越久,越是能體會到了她的美好,也越發(fā)是懊惱起了自己。
若是可以,他愿意重新來過,與燕兒重新相識相知,每在日落黃昏時,去她的粥鋪里坐上一坐,喝一碗她親手熬煮的香粥,靜靜看著她恬淡的笑顏,而不是貶低了燕兒的尊嚴,折辱與她,迫著她入了高門成為一名被人輕賤的妾室。
總是要等到萬無一失之時,以無人能及之榮寵明媒正娶,香草鋪路,金車為引將她堂堂正正地引入到了府中,成為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
若是現(xiàn)在是他驍王府的正妃前來陣營,就算同住一帳又是如何?只怕是人人稱道夫妻伉儷,琴瑟和鳴,生死與共了。飛燕又怎么會顧忌著別人的白眼,生怕被誤以為是霍亂的紅顏呢?
飛燕又是這般懂事,自己便是不聲不響地搬了出去,可是一想到燕兒私下承受的羞辱壓力,驍王的心便想是炸開了一般,那臉兒便是一時失了笑顏,只是一心懊惱著自己,當初那一步還是走的差了……
聽了驍王這般一說,飛燕的眼底微微閃爍,竟是心內(nèi)一暖,可是剛剛被啄吻過的紅唇卻是微微一抿,逕直笑道:“若是真如殿下所言,當時只做了飛燕的食客,只怕飛燕現(xiàn)在也另嫁了良配,孩兒也都是有了的……倒也是另一番際遇……”
驍王本是心下懊惱,可是聽得飛燕要另做打算,那眼里可真是雷霆萬鈞了:“看哪個敢娶?便是當時不能娶你入府,也是要精心守著的,這副身子,除了本王,看還有哪個不怕死的碰上一碰?”
眼看著他越說越下道,飛燕便是緋紅著臉去擰他的鼻尖道:“竟是這般的無賴,真是如強搶民女的潑皮了不成?”
二人笑鬧了一翻,飛燕才輕輕地依偎著他道:“殿下雖然心有懊惱,可是飛燕卻是心中無憾。人生在世,知音難覓,雖然飛燕只是一妾,卻與殿下共歷風雨,無論是淮南的風云變幻,還是北疆的硝煙烽火,燕兒有幸陪在殿下身旁,這般的際遇,豈是那鳳冠霞帔金車香草所能匹及的?若不是因著這么多的風雨,你我二人的情誼又是哪里會這般的深厚?殿下,您是注定九重之上的驍龍,而我又豈會只顧躲避雷霆,而在后宅安然度日?只要殿下心內(nèi)有燕兒……現(xiàn)在所受的委屈,俱不算真正的委屈……”
驍王沒有說什么,只是將目光移向了書案上剛剛送達的密奏,上面倒是寫得言簡意賅——太子帶著那新封的驍王妃程無雙一起前來酬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