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堂嫂引著她那瘸腿的弟弟入了她的家宅美其名曰嘮家常時,隆珍毫不客氣地命著管家將這恬不知恥的姐弟倆橫掃出門。
氣得那位嫂子回家破口大罵,又平白造了不少的流言蜚語。
隆珍心知獨(dú)身女子撐起門戶不易,便是有心覓個老實的漢子招贅入門??墒侨诉x還沒有物色好,那瘟生竇勇竟然直追來了江南。隔三差五地差人送東西來,竟是攪得人不能安生,難道那新納的小妾竟是不合他的心意,復(fù)有追來江南糾纏她作甚?
她心知唯有絕了這竇勇的念想才能安生度日,便是急匆匆尋了媒婆,左右挑揀,總算是尋了中年喪妻的落第書生,因著是自己招夫倒也不用羞澀,便是親自去了媒婆家里約見了兩次,那書生儒雅溫和,倒是個良人模樣,也是對隆珍一見鐘情,愿意當(dāng)個上門的女婿。
就在隆珍命著管家簡單操辦,準(zhǔn)備擇個良辰便準(zhǔn)備拜堂成親時,那一直只送東西不見其人的竇勇也不知哪里聽聞了消息,竟是帶著幾個兵卒一路撞開大門,將正試穿著嫁衣的她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扔上馬車便一路直來了淮南。
飛燕雖然知道那竇勇對隆珍一直不死心,但是真沒有想到這莽夫竟是會在妒火之下來這么一出!便默默又倒吸了一口冷氣。
就在她倆坐著馬車回轉(zhuǎn)王府時,一早便有驛館的侍衛(wèi)給身在軍帳的竇勇送信去了。
竇勇聽完侍衛(wèi)的匯報,立刻氣憤地轉(zhuǎn)身對驍王言道:“二殿下,側(cè)妃這也是管得太寬了吧?為何她總是要參合我們夫妻的私事?”
驍王微微斜著眼兒,語調(diào)微降:“江南還是不夠偏僻,倒是半點(diǎn)教訓(xùn)都沒學(xué)到,你與那隆珍已經(jīng)不是夫妻,竟然干出這等私闖民宅的勾當(dāng),又把人擄到了淮南,當(dāng)真是生怕著側(cè)妃不知曉?”
竇勇也是深覺自己失策了,只因為實在臨出發(fā)淮南的時候才得了信兒,一時氣血上涌才上門擄人,只要想著這女人竟然一心要給自己戴起高高的綠帽,便是心中有氣,就這么一路將她捆在了驛站。
只是現(xiàn)在有些騎虎難下,那側(cè)妃一心偏幫著隆珍離開自己,殿下這副模樣也是毫無原則可言地寵溺著那多事娘們兒的意思,一時間,天地之大,只有自己一人的孤獨(dú)落寞之感……
當(dāng)下便是雙膝跪下,語帶哽咽地對驍王言道:“殿下,若是能看在末將九死一生跟隨殿下鞍前馬后的情分上,就請側(cè)妃莫要再出主意了,末將離……離不得隆珍那女人……”
此時營帳里倒是沒有旁人,驍王就任憑竇勇熊一樣的爬跪在地上,冷冷一哼:“還知道自己乃是本王的屬下,竟是連個女人都把握不住,當(dāng)真是丟盡了本王的臉!”
竇勇聽得眼前一亮,微微起身道:“殿下可是有好主意?”
驍王站起身來,準(zhǔn)備離了軍營回府,揮舞了一下手里的馬鞭,鞭頭打在帳柱上,啪啪作響,微微一笑,言道:“好主意沒有,餿主意倒是有一個……不知竇將軍肯不肯?”
竇勇聞言,猛地抬頭,一臉驚喜地問:“什么主意?”
“……”
這廂飛燕帶了隆珍回府,隆珍也是發(fā)泄了一起,有些緩過勁兒來,就是渾身都是綿軟無力。
飛燕命寶珠從自己的箱子里取了衣服,幸而她與隆珍身形差不多,俱是腿長窈窕的女子,倒是大小合適,又叫侍女打了浴桶熱水,讓她好好地浴洗了一番后,便親自扶著她坐在妝臺前,開始梳妝。
飛燕許久未見隆珍,自然是有著許多體己話兒要講,便命寶珠她們在外屋候著,自己親自打開了妝盒,取了梳子替好姐妹將頭發(fā)梳通,又用小銀勺碾碎了白芍藥的粉棒,打開了那一盒子衛(wèi)宣氏親送的上好胭脂膏。
隆珍見飛燕這般鋪排,便開口說:“妹……妹妹太費(fèi)周章了,怎可勞你伺候,我自己梳了頭便好……”那說話的聲音就好像冬日老鴉一般的沙啞。
飛燕將她精神萎靡,一副懨懨的模樣,便有心打趣,讓她振奮些,笑著說道:“方才叫你空喊,如今嗓兒都要倒了,說話也沙啞,再不梳理好好調(diào)一調(diào)顏色,可真成了瘋婆子。喏,水粉倒是碾碎了,可是胭脂得你自己來調(diào),妹妹我素來不太會著色妝面,別到時眼高手低,給你畫出個猴兒般的紅屁股臉兒就不好了。”
隆珍也自知自己方才在驛站太過失態(tài),可是竇勇那蠻夫?qū)⒆约豪υ饋砣由像R車的舉動,讓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當(dāng)年他將自己從馬車上劫掠下來的不堪往事,心里登時氣火攻心,不管不顧了起來。
現(xiàn)在被飛燕這么說,臉上也微微有些發(fā)緊,便是跌怪地瞪了她一眼,便伸出手指,用小指養(yǎng)出的一截青蔥般的指甲挑了一小塊胭脂膏出來,擋在描金的小碟里用清水化開后,伸到鼻下一聞?wù)f道:“妹妹用的東西倒都是精致的,這膏的味道純正的很,不過……”
飛燕微微抬眼:“怎么?可有不妥?”因著是南麓公夫人送來的物件,她本是不想用的,可是寶珠一臉歡喜地直夸這胭脂上乘,竟是舍不得送進(jìn)庫房,命了通曉醫(yī)術(shù)草藥的專人一一銀針檢驗了毒性的,無礙了才拿來使用的。
隆珍遲疑地看了飛燕一眼,飛快地瞟了一眼門口,卻是無人才小聲道:“妹妹可是不想生育?”
飛燕心念微動,微微蹙眉,壓低聲音說:“隆珍姐姐何出此言?”
隆珍卻是直覺瞧出了飛燕的異狀,頓時有些恍然道:“怪不得,這膏脂里絕子草的味道雖淡,可是我是經(jīng)年用過的,怎么聞不出來?可是妹妹從來沒去過江南,怎么會知道這江南小鄉(xiāng)里才特有的方子?”、原來這隆珍一直無所出,其實乃是她暗自用了絕子草的緣故,這草的藥性甚是霸道,需要掂量著伎倆,少則避子,多則終身絕育。
隆珍一直心有不甘,加上府里大婆兇狠,唯恐誕下孩兒與自己一同受罪,便是偷偷尋人找來這不太為人所知的老家的避孕方子,偷偷避孕,雖然到了后來動了懷孕的心思,可是有是被竇勇納妾一節(jié)傷了心絕了意。
雖然胭脂味道濃郁,可以遮蓋,但是隆珍畢竟是親自服用了幾年的,對那味道竟是要比常人敏感,仔細(xì)嗅聞下,竟然一下子便覺察了出來?,F(xiàn)在乍然在這盒胭脂膏里嗅聞到這味道,又看到飛燕神情一緊,便有些恍然大悟,只以為這妹妹也是跟當(dāng)年的自己一樣的心思。
飛燕聽聞后,心內(nèi)微微有些愕然,若是胭脂里藏有鶴頂紅,一步倒之類的劇毒,也不會讓她如此震驚……畢竟婦人也是各為其夫,雖然沒必要算計她這個后院里的女子,可就算衛(wèi)宣氏有心謀害也不足為奇……但是……這盒內(nèi)怎么會有絕子避孕的草藥?
她一時來回兜轉(zhuǎn),可是心里還是沒有想明白,便是緩緩道:“還望姐姐不要聲張……”
隆珍微微嘆氣,拉著飛燕的手語重心長地說:“我怎么會與他人多言,當(dāng)初我自己用也沒有敢給妹妹多講??墒恰妹玫那闆r與姐姐我當(dāng)時的境遇是不同的。雖然姐姐也知妹妹心氣極高,絕對當(dāng)?shù)闷疬@一府的正妃,但是到底因著我們乃是前朝舊貴的緣故,再怎么努力也是要止一步。
我不要孩子,乃是情勢所迫,到底是有能出府的希望,可妹妹你哪里會有求離的那一天?大齊皇家可出不得這樣的丑聞。雖然驍王以后必定迎娶正妃入門,可是眼下只有你一個,倒不如趁早誕下子嗣,趁著府里人丁稀少,沒有旁的壓迫,孩子也好教養(yǎng)不是?就算不是嫡子,他日他長大成人,自行開了府門,就算失了殿下的恩寵,有了可以依仗的兒子也算是高枕無憂了……”
隆珍話還未說完,屋外邊有人來傳信,說是驍王回府了,請側(cè)妃去前廳相迎。
其實不止驍王回府了,就連他的猛將竇勇也一并跟著來了。飛燕正陪著換了衣衫梳洗完畢的隆珍坐在客廳里??匆婒斖跻荒槡獾仡I(lǐng)了竇勇前來,只當(dāng)他是來要人的,便想著一會該是如何開口。
可是到了客廳的門前,竇勇并沒有入內(nèi)。還未等飛燕開口說話,竇勇已經(jīng)撲通跪在了地上,幾下便解了衣衫,打著赤膊將它狠狠扔甩到了一邊,然后匍匐在地。
驍王沉著臉說道:“無法無天的東西,身為江南的一方武官,卻是擅闖民宅劫掠婦人,給本王的臉上抹黑,當(dāng)真是打死都不解恨,來人!給竇將軍先甩上一百鞭松一松筋骨!”
說著揮了揮手的鞭子,一旁的一個人高馬大的侍衛(wèi)走了過來,恭敬地接過驍王手里的長鞭,站在竇勇的身后,手里的鞭子甩得啪啪作響,然后手腕一揮,狠狠地甩在了竇勇裸著的后背上。
那肌肉糾結(jié)黝黑的脊背頓時一縮,兩只大掌握成銅錘,悶哼一聲狠狠地砸向地面后,便如冬眠的巨熊,一動不動任憑那鞭子秋風(fēng)落葉般抽打在了身上,很快那片后背便是血肉模糊一片。
飛燕現(xiàn)是一愣,而后便似乎明白了過來,苦笑坐在原處,微微抬眼看向一旁的隆珍。
那隆珍表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便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任憑著鞭子打在血肉上啪啪作響。可是當(dāng)鞭數(shù)快到了五十時,那張木然的臉兒卻是越來越白。
眼看著長鞭飛甩,竟是將一串串血水濺甩進(jìn)了客廳的地面上,隆珍的眼睛閉了又睜開,再狠狠地閉上,最后到底是忍不住開口喊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