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姑心里莫名的難受了起來，六娘真是她看著出聲，看著長大的。相處了十多年了，如今猛地聽這樣的話，眼前閃過的確實(shí)六娘小時候的樣子。乖乖巧巧，從不惹人厭煩。

她的嗓子一瞬間就像是被堵住一樣，說不出一句話，“真要是有那一天……我不會看著六姑娘……死的?！?/p>

怡姑抬起頭，不叫眼淚掉下來。“那六姑娘就現(xiàn)在院子里安心的住著。要打發(fā)人出去采買的事，我去求求相國大人?！闭f著，就轉(zhuǎn)身往外走，到了門口，她站住腳，沒有回頭，卻道：“以后別動不動就說什么死不死的話。好好的活著吧。我都能活著，姑娘怎么就不行?！?/p>

說完，才拉開門出去。只留下‘哐當(dāng)’一聲，門關(guān)合的聲音。

六娘看著那扇門就怔怔的出神。轉(zhuǎn)過身，臉上哪里還有絲毫的決絕與怯懦。她眼瞼低垂，卻透著一股子穩(wěn)重與沉凝。

一個人長大，或許只需要一個契機(jī)。

比如現(xiàn)在，當(dāng)你誰也無法依靠的時候，那么你就不得不長大。

哪怕跌跌撞撞，碰的頭破血流。

丫頭們都不敢說話，由著六娘就那么坐著。這里的雨，時下時停，大部分的時候都是霧蒙蒙的細(xì)雨。帶著濃烈的潮氣。

幾個丫頭將熏籠點(diǎn)了起來，被子衣物天天都得熏一熏，要不然真的不能忘身上套的。

二喬出來，問六娘，“姑娘，還要不要出去叫人置辦東西？”

“先等等。”六娘的話音才落，門就從外面打開了。進(jìn)來十多個挑著擔(dān)子的當(dāng)?shù)嘏?，他們放下?lián)泳妥摺?/p>

里面有炭，有日常用的東西。

守門的婆子會點(diǎn)漢話，只說是每天都會有人送東西來。

卻沒有說放她們出去的話。

幾個丫頭在外面整理，六娘卻進(jìn)去躺在了床上。剛剛熏過的被子帶著一股子熟悉的香味。她躺在床上，隔著窗戶看外面的雨霧。

要是在山林里，在小溪邊，在滿目青翠的竹林里，這樣的雨是美的。

可如今，卻添了幾分難言的愁意。

院墻的外面，站在兩個少年人。

一個衣裳華貴，身姿挺拔，面容俊秀。一個衣著普通，含胸駝背，低眉順眼。

兩人都緊緊的貼在墻上，聽著墻里面的動靜。

等真的只剩下丫頭們討論著怎么砌灶臺，怎么歸置東西，那錦衣的少年才站直里身子，轉(zhuǎn)身離開。

“主子，您不好奇的進(jìn)去瞧瞧？”那隨從對錦衣公子道。

“瞧什么？”錦衣公子恥笑一聲，“好不好的，還真能換了她不成？”

遠(yuǎn)交近攻，真的叫戚家的姑娘做皇后，才是蠢材呢。盡管他想親政，想拿回屬自己的東西，但不意味著，自己就會甘愿成為戚家擺布的棋子。成為他們的傀儡。

隨從小聲道：“小的瞧著，這位云家的六姑娘，也不錯啊。云家的姐妹都嫁得好，身份上不曾辱沒了主子?！?/p>

那錦衣少年笑了一下，這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位自己未來的皇后，比想像中的要聰明堅(jiān)韌。

她對于楊相國，不僅不信任，甚至帶著一種強(qiáng)烈的排斥。

這一點(diǎn)，是他事前根本就沒想到的。如今，他心里多少是有些竊喜的。

只要性情好，人聰明，其他的都不是緊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