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戲!看疊人!”從音嘴里也興奮地嚷著,徽妍無奈,只得抱著她跟上。
街口的開闊地上,兩班百戲在對(duì)擂比藝,圍觀的人群將四周堵得水泄不通。侍衛(wèi)們?cè)缫呀?jīng)將近處一間食肆的樓閣包下,徽妍跟著皇帝上去,只見視野開闊,觀賞得十分清楚。
蒲那和從音歡呼一聲,即刻趴到欄桿上看。
“當(dāng)心些!”徽妍唯恐有失,忙在后面圈住他們的腰。
皇帝覺得有些好笑:“這欄桿夠高,他二人跌不出去?!?/p>
徽妍卻道:“公子不知道小童爬高的本事,這欄桿也不甚結(jié)實(shí)。”說罷,勸他們,“王子居次,此處危險(xiǎn),坐到案邊看可好?”
“不好!”蒲那和從音異口同聲。
“蒲那從音,”皇帝不緊不慢道,“不吃小食了么?不吃舅父便教人取走了?!?/p>
蒲那和從音忙回頭,只見那些葉子包都打開了,擺著案上,一樣一樣的教人看著眼饞。二人有些猶豫,似乎想去吃,又放不下演得正精彩的百戲。
“坐下也看得到。來,坐到舅父這里,邊看邊吃?!被实鄢麄冋姓惺?。
兩個(gè)小童依言坐下,發(fā)現(xiàn)果然如此,于是乖乖地不再去爬欄桿,一邊吃小食一邊看百戲。
徽妍訝然,有些氣結(jié)。明明自己與他們更熟,像個(gè)老母雞一樣圍著他們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猶是管不來,沒想到皇帝說兩句話,他們就言聽計(jì)從。
“做事不在繁,在巧?!被实劭纯椿斟?,淡淡一笑,將一包蜜餞推到她面前,片刻,眨眨眼,補(bǔ)充道,“這是太傅當(dāng)年說的。”
徽妍無語。
百戲表演得精彩,食肆外頭一片喝彩之聲,蒲那和從音也開心地大叫?;实勖鎺⑿?,吩咐侍從拿兩串錢去打賞。甥舅皆其樂融融,徽妍在一旁看著他跟蒲那說那些把戲的秘密,忽然覺得,他此時(shí)全然不似個(gè)皇帝,而就是一個(gè)討孩童喜歡的舅父,會(huì)帶著外甥逛街市看百戲,像個(gè)孩子一樣玩得開心。
正出神,忽然,皇帝看過來。
四目相對(duì),徽妍怔了一下,忙移開目光,繼續(xù)看百戲吃蜜餞。
蒲那和從音玩得十分開心,看了百戲之后,皇帝又帶他們?nèi)ソ质兄匈I小玩具。云陽街市貨物云集,連孩童的小玩物也應(yīng)有盡有?;实鬯坪鯇?duì)這些十分懂行,帶路逛到的店鋪,皆豐富精彩。蒲那對(duì)一些陶制的小獸和小車馬愛不釋手,從音則喜歡那些穿著漂亮衣裳的木偶人,皇帝也毫不含糊,全付錢買下。
直到日頭偏西,街市上的人漸漸散了,蒲那和從音卻意猶未盡,徽妍勸他們?nèi)蘸笤俟?,二人仍戀戀不舍?/p>
皇帝見狀,在一旁說對(duì)他們說,長安的街市比這里更大,吃食更多。
“光是行走,一日也走不完。”皇帝道。
小童們目光閃閃。
“到了長安,舅父也帶我等去么?”蒲那問。
皇帝笑了笑,卻道,“此事須得問過女史,她說可,舅父才敢?!?/p>
胡說八道?;斟脷庥趾眯Α?/p>
可皇帝一臉人畜無害,好像就是這么回事,她說不行就一定不行。
“徽妍……”蒲那和從音立刻滿面期待地望著她,眼神可憐兮兮。
徽妍無奈,看皇帝一眼,只得道,“去自然也可,只是王子居次這兩日須聽話,用膳不可剩,就寢不可打鬧。”
蒲那和從音連聲答應(yīng),小臉笑瞇瞇的,盡是歡喜。
***
一日之后,隊(duì)伍在日落之前回到了長安。
皇帝的御駕走章城門入未央宮,落日的余暉中,闕摟巍峨,城門高聳,期門、羽林將士齊整列隊(duì),在御道兩邊向皇帝行禮。
蒲那和從音跟著徽妍坐在車上,烏溜溜的眼睛到處望,知曉這是莊嚴(yán)肅穆之所,不敢大聲吵嚷。
徽妍的心里卻想著別的事。
她不辭而別,離開弘農(nóng)已經(jīng)近兩個(gè)月。母親兄長他們?nèi)绾蜗耄挥貌乱仓??;斟m然一直托人往家里去信,但最多不過報(bào)個(gè)平安,讓他們不至于擔(dān)憂焦急。這兩個(gè)月里,她一直避免多想此事,以免失了意志。但如今回來,她就再也躲不了了,該面對(duì)的就要面對(duì)。
才在宮中落腳,徽妍就像皇帝請(qǐng)辭,說要回家一趟。
“回去請(qǐng)罪么?”皇帝瞥了瞥她,一語道破。
徽妍苦笑:“正是?!?/p>
皇帝沒有反對(duì),只道,“女史莫忘了先前所言,蒲那與從音初到長安,教導(dǎo)之事,旁人只怕難勝任?!?/p>
徽妍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入宮做女史的事,忙道,“妾不敢忘。”
回到蒲那和從音的宮室,徽妍對(duì)他們說自己要回弘農(nóng),過幾日便回來。此事在路上徽妍就與他們說過,蒲那和從音也不鬧,乖乖點(diǎn)頭。
“你要快些回來?!逼涯钦f。
“不許貪玩?!睆囊粢捕凇?/p>
徽妍無奈,答應(yīng)著,總覺得這兩個(gè)小童說的話與皇帝方才所言異曲同工。
向?qū)m人交代了事務(wù),徽妍便乘了車,打算先到王繆家中一趟。不料才出宮門,車夫向?qū)m衛(wèi)報(bào)了徽妍名姓,她就被攔著?;斟犎?,往外一看,卻見周浚跑過來,兩相照面,他松了一口氣。
“你到底回來了!”他擦擦汗,“你那信上的歸期怎不作數(shù)?害我等在家中盼了兩日!”
徽妍哂然。自己的確曾致書家中告知?dú)w期,但皇帝為了帶蒲那從音逛云陽街市,耽擱了時(shí)日。
“姐夫,家中好么?”徽妍忙道,“母親、兄長、長姊可好?”
“你兄長長姊都好,”周浚笑了笑,卻沒好氣,“至于大人好不好,你到我府中就知曉了?!?/p>
“你府中?”徽妍訝然。
“不然還在誰府中?”周浚瞪她一眼,“大人前日從弘農(nóng)到了長安,等候你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