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又不是他的誰,我干嘛要關(guān)心他。
雖然話是這么說,可是后面我點外賣的頻率不知不覺高了很多,雯雯都開始抱怨我是不是嫌她做的飯不好吃了。每次走下樓我都希望看見那張熟悉的臉,但是他卻再也沒有出現(xiàn)。有時候在網(wǎng)上讀到消息,說某某外賣員在騎小電驢遭遇車禍,我都會心頭一緊,先看看是不是男性,是不是亞裔,是不是宮曲寒。
怎么說呢?我感覺自己好像有點心虛似的??赡苷娴氖窃{咒他太多了,他過得好的時候我沒有絲毫感覺,可是一旦一直恨著的那個人,突然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內(nèi)心也會突然莫名發(fā)慌起來。他萬一要真的出了點什么事,或者真的被車撞了,我都會覺得一定是我的念力太強了,篡改了他的命數(shù),從此以后恐怕真的要吃齋念佛墜入空門才能抵消我的罪孽了……
我就這么每天心不在焉,遐想連篇地上學(xué),回家,吃飯,健身,走路,社交,我都在想宮曲寒的事兒。我甚至還在網(wǎng)上查了一下,有沒有什么歐洲巫術(shù)能抵消我的東方詛咒,那種什么水晶手串塔羅占卜之類的,實在不行我買來送給宮曲寒,不知道能不能抵消這股詛咒之力???
有一天我和雯雯在一家街邊的露天餐廳吃飯,雯雯好像在跟我抱怨她的男友,但是我一句也沒聽進去,沒精打采地扒拉著我面前的沙拉。突然我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從餐廳的后門閃出來,就那么兩三秒,但是那個身影太熟悉了(而且這陣子由于我的心虛我在腦子里一直想象各種他出事故的畫面),我立刻扔下叉子,“雯雯我突然想起來我有個作業(yè)沒交,我先去圖書館了啊!”我拿上衣服和包,朝那個身影消失的地方追過去。
餐廳的后巷,那個身影正在努力把兩大袋垃圾扔進垃圾回收處。他轉(zhuǎn)過身,似乎被我嚇了一跳。
“你在這干嘛?”他又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他穿著餐廳的員工制服,一條黑色的圍裙不知道被轉(zhuǎn)了幾手了,上面的油漬可以以年計算。
“宮曲寒,你在這里干什么?”
他指指自己的制服和圍裙,白了我一眼,“你看不出來?”看我并不打算立刻要走,他從圍裙的兜里熟練地拿出一包煙,還有一個打火機。從里面抽出一根,伸到我面前,見我沒反應(yīng),就給自己點上了。
幾個月不見他連煙都抽上了!我身體不知道什么地方覺得非常的生氣和不舒服,這么久了我一直感覺到我有一種不舒服和不安的感覺,我一直以為我只是對宮曲寒在干什么感到好奇,原來不是的,我現(xiàn)在才明白,我是覺得很生氣,非常生氣,從來沒有過的生氣。
但我知道這個人根本吃軟不吃硬,對他發(fā)火沒有任何好結(jié)果。所以我硬壓著我的怒氣,對他說,“宮曲寒,你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
他眼睛里閃過一種我解讀不出的情緒,那種復(fù)雜好像我之前在他的臉上也曾經(jīng)見到過。但那個時候我不懂,現(xiàn)在我也還是不懂。
“沒有?!?
“你還在送外賣嗎?”
“有啊,早上起床就去送,送完去上課。下課了就來餐廳打工。晚上我還去酒吧擦桌子呢。你有朋友要干兼職的話,可以來找我介紹,我現(xiàn)在什么工種都干過了,哪種省力錢多,我都知道?!彼殖鲆粋€笑容,我卻覺得心里很苦澀。
“宮曲寒,你不打算跟我說是嗎?”我真正想說的是,你那么驕傲的人,我稍微碰了你一下你就要以牙換牙的人,讓自己落到這種境地,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你可是系里最讓教授驕傲的學(xué)生,你贏了國獎的用來畫圖的手,現(xiàn)在整天用來洗盤子,丟垃圾,送外賣了嗎?
“有什么原因?”他的眼神從沒有聚焦的無所謂變成了一種有攻擊性的凌厲,他指指看向我,“為什么打工一定需要原因?這位公主,你是不是在你的世界里太久了,忘記了其他人都是怎么生活的了?”
我沒有說話,他抽出的煙在我們之間縈繞。
“而且能有什么原因,缺錢唄。”他的語氣又低下來,自嘲似的笑了兩聲。
夜色漸漸地在我們周圍降下來,周圍的霓虹燈逐漸亮起,來往的車流的車前燈和紅色后燈在巷子里閃爍,明明暗暗的。
一根煙快抽完了,宮曲寒拍拍落在圍裙上的煙灰?!斑@不是大小姐該來的地方,挺臟的。以后你也別來這里了?!?
夜色霓虹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垂下頭對我說,“況且你不是一直把我當(dāng)成敵人嗎?突然來關(guān)心我,我可不習(xí)慣。”說完就轉(zhuǎn)身打開門進去了。
不知道為什么,最后一句雖然也依然是拒絕,卻和前面的情緒截然不同。好像帶了一點溫度。
果然,關(guān)心狗就是會被狗咬。我無奈地走出后巷。這個人的臭脾氣和當(dāng)年一點沒有變過。而我又是出于什么立場和原因在在意他的事呢?明明他自己都顯得毫不在乎。校友嗎?敵人嗎?還是……曾經(jīng)暗戀過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