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璣立刻反應(yīng)過來:“你覺得剛才咱倆那樣,是因為血?什么原理?”
盛靈淵沒作聲,望向了腳下的尸山骨海。
宣璣在兩面三刀這方面可能是個熟練工,一點也不覺得尷尬,大喇喇地對盛靈淵提議:“前輩你看,雖然你坑了我,但我也坑了你,所以就算扯平吧,我原諒你了?!?/p>
盛靈淵嘲諷道:“尊駕真是寬宏大量?!?/p>
“好說,”宣璣撲騰著翅膀往上飛了一點,“既然主要矛盾沒了,咱倆現(xiàn)在又一起落難,這鬼地方也不知道是哪……咱倆重新建交唄,你覺得怎么樣? ”
盛靈淵覺得挺好,反正他倆在背信棄義方面默契十足,遇到事說撕就撕,誰也不用覺得對不起誰,相處得輕松愉快。
“我知道這是哪。”盛靈淵說,“屏息。”
宣璣:“?。繛椤?/p>
“噓,還沒聽見?”
宣璣激靈一下,隨著盛靈淵的話屏息凝神片刻,他聽見了竊竊私語——就像是一間能容納千人的大禮堂里,一小撮人湊在一起“嗡嗡”地低聲說什么的音量。
同時,他發(fā)現(xiàn)被他扔在白骨叢中的山羊胡動了。
“那孫子好像站起來了?!毙^對盛靈淵說著,卻感覺到了有什么不對,往上飛了一點。
火光落在山羊胡臉上,山羊胡翻著白眼,頭往一邊歪著,明顯還暈著。提線木偶似的,山羊胡僵硬地邁開腿,在原地亂蹦了幾下,發(fā)出“咯咯”一聲孩子似的調(diào)皮竊笑。
他寬松的外衣里有什么東西在動,宣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見山羊胡一邊走一邊手舞足蹈,舞著舞著,動作大了,袖口滑出了一小截白骨,那截白骨不甘心地在地上蹦跶了兩下,又重新順著他的褲腿鉆了進去!
衣服底下操縱他動作的都是白骨!
宣璣:“這是什么鬼……”
“這里是巫人冢。”盛靈淵輕輕地說。
不知是不是宣璣的錯覺,他從那魔頭聲音里聽出了一點虛弱。
“什么?這萬人坑是什么冢?”
“巫人,沒聽過么?”盛靈淵沉默了一會,片刻后,低聲說,“原來……千秋之后,連他們的名字也沒人記得了?!?/p>
宣璣微微一皺眉,他在自家那堆破爛竹簡上看到過“東川巫人書”幾個字,就是從那上面找到了關(guān)于“人魔”的記載。
東川……巫人——所以巫人不是個門派,而是個真實存在過的種族?
少數(shù)民族的祖先嗎?
宣璣:“我歷史不太好,你說的'巫人'是……”
盛靈淵說了一句宣璣從來沒聽過的語言。
宣璣:“嗯?”
“這是巫人語?!笔㈧`淵說,“你學(xué)給他們聽。”
宣璣猶豫了一下,回憶著盛靈淵的語氣,把那句繞口的“咕?!甭暩紫碌陌坠菍W(xué)了一遍。
盛靈淵奇道:“你不問問是什么意思,怎么忽然信我了?”
宣璣厚顏無恥地說:“唉,我這人就是比較單純,不愛多想?!?/p>
盛靈淵聽了這番鬼話,嗤笑一聲,懶得嘲諷。
他倆短暫的“心意相通”后,大概多了一些互相理解。本質(zhì)上,他倆屬于一路貨色,想事的角度其實也都差不多,雖然你死我活時都不心軟,但沒有利害關(guān)系的時候,一個會甜言蜜語哄人哭,一個會明察秋毫逗人笑,都十分擅長構(gòu)建和諧友好的氛圍。這會既然已經(jīng)聽不見彼此心音了,他倆主要矛盾沒了,一時半會不那么急著要除掉對方。盛靈淵想從劍里出來,還得靠宣璣想辦法,除非他想一直被困在劍里,在這萬人坑里被白骨們當(dāng)標槍玩,不然實在沒必要在這害劍主人。
山羊胡身上的白骨“聽”了這句不怎么標準的巫人語,緩緩地轉(zhuǎn)向宣璣,“看”了他一眼,繼而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去。
盛靈淵:“跟上?!?/p>
宣璣:“這是去哪?”
“你不是問我人面蝶的出處么?”盛靈淵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遙遠,“出處就是這里?!?/p>
宣璣心頭一跳,連忙跟上,隨著搖搖晃晃的山羊胡飛出了幾百米,腳下仍然到處都是白骨,沒有到頭的意思,他忍不住問:“這里頭到底有多少尸體???”
盛靈淵:“四萬一千六百三十六具?!?/p>
“……???”宣璣好一會才咂舌道,“不是,這胳膊腿亂飛的,你怎么知道的,數(shù)腦袋嗎?”
“我當(dāng)然知道,”盛靈淵淡淡地說,“這是我親手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