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璣跟魔頭達成了短期協(xié)議,思想暫時解放了,腦子也能轉(zhuǎn)了,立刻收回注意力:“問他怎么知道的。”
平倩如立刻依言回復(fù),對方好一會發(fā)來條私信,沒回答,還拋出了另一個問題:“你那中邪的親戚住哪?”
宣璣調(diào)出一張東川地圖,在上面某個區(qū)域點了點,平倩如就回:“北小壩的?!?/p>
宣璣他們說的這個“親戚”不是憑空捏造的——借了個真人身份。這人是住在被感染男孩家附近的小混混,每天游手好閑,搶小孩零花錢,挺不是東西,曾經(jīng)在男孩感染鏡花水月蝶之后跟男孩發(fā)生過沖突,可能是搶錢的姿態(tài)勇猛,看上去頗為膘肥體鍵,不幸被蝴蝶選中成了宿主,目前已經(jīng)被異控局秘密隔離了。
對方這次回復(fù)得很快:“他是北小壩人,那認識這個小孩嗎?”
底下附了一張照片,正是那被感染男孩。
雙方你來我往地套了幾輪話,讓對方把他們編的假身份的各種信息都“套”了出去,宣璣他們這邊基本也能確定,這是個知情人,知道得非常多,很可能就是季清晨那個不露面的托兒。
末了,對方說:“我認識季老師,他最近出遠門了,不在本地,臨走留了點東西給我,可能是算到有緣的人要來找他幫忙,我可以給你們試試,但不一定能管用,得做好心理準備?!?/p>
平倩如立刻敲字回復(fù):“你要多少錢都行,只要有辦法救人?!?/p>
那邊遲疑片刻,平倩如忙又在宣璣示意下補充了一句:“我們可以先給一半錢,到時候不管行不行,你都不用退,只要你能幫我們聯(lián)系季老師就行?!?/p>
他們?nèi)松靛X多,對方當然來得迅疾無比,平倩如剛說完給錢的事,那邊就甩出了一個見面的時間地點,相當沒有大師氣質(zhì)。
宣璣:“走著!”
飛機穿過云層,尾翼上的異控局徽章被陽光勾了一層金邊——那是個兩根樹藤緊緊纏著一把劍的圖案——呼嘯著降落東川機場。
當?shù)胤志值耐馇诙家驗橐伤聘腥剧R花水月蝶,給隔離了,好在接待車和司機還是派得出來的,東川人民有錢,連公車的檔次都比赤淵山溝那個經(jīng)濟欠發(fā)達地區(qū)高兩級。
汽車開上路,劍里人魔閣下大概要出來透口氣,宣璣聽見識海深處“叮”一下,立刻收攏思緒,做好準備。
盛靈淵雖然沒有良心,但真的挺有禮貌,只要不到翻臉殺人的那一步,這魔頭一點也不吝嗇自己的周到。“敲完門”,他還又頗有風(fēng)度地等了一會,像是給宣璣留出收拾衣冠的時間,然后宣璣意識深處才有細微的雜音涌起——另一個意識從入定狀態(tài)中“醒”了過來。
盛靈淵并不是出來“透氣”的,他不至于連這一會都坐不住,辟谷高手閉關(guān)入定,十天半月是常有的事,只是一到東川,莫名其妙的,他忽然雜念叢生,無論如何也靜不下心來。
此地……他以前曾來過么?
想不起來了。
東川是個大城市,路橋龐雜,高樓林立。仲秋又正是本地旅游旺季,此時可謂是車水馬龍、游人如潮,條條大路堵成狗。
他們隨著車流一起走走停停,挪到市區(qū)時已經(jīng)臨近傍晚,跟一輛拉著夕陽紅旅游團的中巴車齊頭并肩,盛靈淵透過豎在車窗邊的劍身往外看,就見一幫戴著小橙帽的中老年人嘹亮地沖他齊唱:“從無畏懼,絕不屈服,英勇戰(zhàn)斗,直——到把反動派消滅干凈!”
盛靈淵:“……”
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能喧鬧成這樣?
挪了大約半個小時,總算挪到了一個路口,旅游中巴拐彎,盛靈淵的視野忽然開闊起來,一眼看見了東川城郊。那里遠山如黛、凝云不流,山下星星點點的燈光漸起,涌上了半山腰,又化在嵐靄之間。
宣璣太陽穴無端一跳,感覺到劍里的人魔心里閃過一個畫面——巨大的梨花樹下,落花如雪,幾個面孔模糊的小孩從樹上往下跳,很遠的地方傳來幾句聽不懂的歌謠……
那場景一縱即逝,盛靈淵意識到自己思緒泄露,立刻凝神摒除雜念。
宣璣心里卻沒來由地浮起了一個旋律,正好接上了方才的歌謠。
劍里的盛靈淵一愣:“你怎么知道這首歌?”
“耳熟,”宣璣撓了撓臉,“可能在哪聽過吧……有的商店喜歡放小眾歌——這是什么?”
盛靈淵那邊沒聲音了,不知道是不記得還是不想回答,宣璣感覺到他專心致志地張望著窗外風(fēng)景,放空了思緒,并缺德地開始在自己腦子里單曲循環(huán)。
等他們來到和犯罪嫌疑人的約定地點時,宣璣的腦子已經(jīng)被洗得只剩下這首外語歌了。
他們準備釣魚收網(wǎng)的地方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小公園,老羅開一輛面包,假裝是發(fā)帖人,拉著楊潮。楊潮抗議無效后,暫時充當“中邪”的倒霉孩子,被里三層外三層地綁成了顆粽子,臉上化了個鼻青臉腫妝,營造出“中邪”的凄慘效果,盤在面包車后座。
宣璣跟平倩如一起,坐在另一輛車里等。
平倩如欲言又止地看著宣璣,也不知道,也不敢問——她們部門這位離奇的新主任正用筆記本電腦回放當天的新聞聯(lián)播,認真得仿佛在做“只放一遍”的聽力題,偶爾還要小聲重復(fù)其中一兩個詞,像是在為扮演外國友人做準備。
平倩如平生最怕別人的視線,小學(xué)三年級之后,就基本喪失了上課舉手回答問題的能力,“釣魚行動”這種事,她向來只能提供技術(shù)支持,唯恐宣主任臨場加戲,再讓她客串個角色。
忽然,對講機里傳來“沙沙聲”,羅翠翠匯報:“主任,有個人過來了。”
宣璣“啪”地一下合上筆記本,他夜視力極好,老遠就看見一個留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腰不直、背不挺,腳步虛浮,臉上掛著沉沉的病氣,神色警惕又驚懼,鬼鬼祟祟地朝約定的地方走了過去。
正在跟著廣播學(xué)普通話的盛靈淵中途被攪擾,“咦”了一聲:“好兇煞的血氣?!?/p>
“什么意思?”宣璣問,“這貨難道還殺過人?”
“不是,”盛靈淵透過車窗注視了片刻,“是從別的地方沾來的?!?/p>
羅翠翠下車迎上去,跟山羊胡說了句什么。
老羅一臉苦命相,扮演受害人家屬得天獨厚,山羊胡打量他片刻,遲疑著點點頭,又指了指旁邊的車,意思是想看看那“中邪”的人。
老羅連忙打開面包車的后面的車廂,把楊潮拿出來給對方展覽。
面包車里光線昏暗,楊潮的造型到位,頭頂上還仿佛飄著幽幽的一股怨氣,可以說“中邪”中得相當誠意,可是宣璣卻發(fā)現(xiàn),車門拉開的一瞬間,那山羊胡甚至都沒往車里看一眼,他的腳就往后挪了一步。
等等……
有什么不對勁,對方感覺出來了!
宣璣當機立斷:“抓住他!”
羅翠翠應(yīng)聲一把抓住山羊胡的胳膊:“大師您要去哪啊,您別走??!”
山羊胡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掉頭就跑,卻被瘋長的綠蘿勾住腳踝,絆了個大馬趴。還不等他倉皇爬起來,宣璣已經(jīng)攔在了他面前,就在這時,那山羊胡身后突然憑空冒出了一個巨大的黑洞,里面伸出好幾只白骨爪,一只扣住了山羊胡的脖子,其他的抓向宣璣。宣璣抬手架起重劍,重劍上火光灼灼,劍刃撞在白骨上,發(fā)出一聲讓人牙酸的輕響。
那白骨的爪子不知道是什么邪物,接觸的剎那,嗆人的血氣襲來,重劍上的火居然都被染黑了!
危難時刻現(xiàn)真心,那一瞬間,溫柔體貼的宣璣與和顏悅色的盛靈淵格外默契,同時撕破了和平條約。
宣璣心說:“正好趁機弄死劍里的魔頭!”
盛靈淵想:“這小鬼要是能這么死了,豈不干凈?”
宣璣不管不顧地將重劍送進白骨爪中,與此同時,他感覺重劍另一端黏在自己手上一樣,劍身迅速把血氣傳導(dǎo)過來,污濁的火就要反噬到他身上——
這二位的友誼同盟如塑料,說裂就裂。
作者有話要說:注:青椒梗來自蠟筆小新,并非宣璣大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