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他到底在想什么?
陸郁不明白。
重生之前的蘇徹,對誰的態(tài)度都冷淡,即使是形影不離的陸郁也不例外,他從來不會主動找她,更不會像今天這樣,讓她上車,送她回家。
當(dāng)然,如果這種方式也能叫“送”的話。
頭暈的感受好了很多,陸郁的臉色也不再發(fā)白,她在街邊沉默地走著,很多次都想回頭看看蘇徹是否走了,可都忍住了。
這條路陸郁很熟悉,前面左拐再走過一條很長的圍墻,就能看到自家的公寓。
拐彎的時候,陸郁面色沉靜,可眼角卻飛快地朝后掃了眼。
身后的街道,行人陸陸續(xù)續(xù)地走過,可少年潔白的襯衫卻再也不見。
他走了。
陸郁松了口氣,猜測蘇徹大約是在她第一次回頭時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沒了蘇徹帶給她的無形壓力,陸郁沿著圍墻走了一截,空氣中隱隱能嗅到公寓附近栽種的桂花香,她在離公寓幾十米的地方,忽然聽到了一陣激烈的爭吵。
爭吵的雙方,一個是顧克英,另一個是曾在樓梯用垃圾撞她的中年婦女。
其實若是按輩分來說,中年婦女是陸郁奶奶的遠(yuǎn)房侄女,陸郁得喊一聲表姑媽。
這條路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少,中年婦女沒有一點羞恥心,越多人圍觀她氣勢越足,她站在路口,一手拉著個八九歲的孩子,一手指著顧克英罵。
“我家春子那一百塊錢是他表姑奶奶給的,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偷了!你當(dāng)別人的娃都跟你家掃把星一樣?今天偷明天搶,大后天就要去坐牢!”
中年婦女嗓門大且尖,像只母鴨子似的叫得歡快。
圍觀的群眾大多都是這片兒的,都認(rèn)識她們,兩家雖然沾親帶故,但關(guān)系著實不怎么樣,時不時會吵上兩嘴。
今天這事兒挺熱鬧,他們根本沒想著去勸,在一邊低聲指指點點。
中年婦女揚(yáng)著頭看顧克英,手邊抓的小孩也揚(yáng)著頭,沖顧克英齜牙咧嘴地做了個鬼臉。
顧克英看在孩子的份上,本來不愿跟她吵,陸郁奶奶那一百塊錢丟了就丟了,她只不過是聽鄰床新搬來的大娘說了一句,想來提醒一下而已。
老太太丟了錢著急,鄰床大娘糾結(jié)了很久才告訴顧克英,她親眼看著那小孩趁他媽和老太太閑聊時,從老太太的枕頭下掏了張紅票子。
可沒想到中年婦女打死不認(rèn)賬,還非說是顧克英見不慣她家孩子成績優(yōu)秀,年年三好學(xué)生,心生嫉恨,故意來潑臟水。
中年婦女一句話后,成功地將話題引到了陸郁的身上,旁觀的鄰居們都曉得陸家閨女是什么德行,對中年婦女的話信了八分,反而對陸郁更加嗤之以鼻。
顧克英沉著嗓子說:“劉嫂子,我話不想說得太難聽,你家孩子偷沒偷他自己清楚,我今天把話撂在這里。”
顧克英掃了一圈鄰居,“陸郁她確實沒出息,做的壞事也多,不僅你們恨,我也恨,但我生的女兒我清楚,她從來沒干過小偷小摸的事兒!”
“所以,要是下次你們再在我面前說陸郁偷啊搶啊的,別怪我不認(rèn)這么多年鄰居的情面?!?/p>
顧克英說完這番話,深深地吸了口氣,撥開人群,拎著買來的菜,頭也不回地朝公寓樓走去。
圍墻很高,太陽西斜,陸郁的身子完全被遮在墻的影子里,她站在這里聽著顧克英說的那些話,胸口悶悶的,眼眶和鼻子都在發(fā)澀。
中年婦女還站在那里罵街,叉著腰的樣子像只斗架贏了的公鶏,那小孩眼珠子轉(zhuǎn)著,沖顧克英離開的背影吐了口口水。
陸郁猛然生出一團(tuán)火氣,她吸了口氣,臉上再次掛上以往的冷漠,從墻影走了出來,撥開人,站到了那小孩的眼前。
小孩很怕陸郁,在家里,陸郁是父母拿來嚇唬他的妖怪,就和小時候聽到的大灰狼和人販子是同一種東西。
中年婦女沒想到陸家閨女過來,想到她經(jīng)常出去打架,下手無情,囂張的氣焰略有收斂,但顧及周圍的鄰居們都看著,倒也不怎么怕。
“你想干什么?”中年婦女把小孩往身后拽了拽。
陸郁掃了中年婦女一眼,冷冷清清的視線像凍住的冰塊,“小混蛋自然要有大混蛋來收拾。”
陸郁說完,伸手一把拽住小孩的胳膊,強(qiáng)拉著他走了一步。
“有沒有偷,拉到我奶奶那里,問一下就知道了?!?/p>
中年婦女想到陸郁奶奶那彪悍的罵街戰(zhàn)斗力,氣焰一下子消了下去,扯著小孩的袖子,一邊拉一邊喊:“完了完了,陸家掃把星打人了!”
陸郁像沒聽見她的叫罵,使勁拉著小孩,要把他拽到醫(yī)院去,小孩癟起嘴,終于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鼻涕眼淚一起掉,小孩邊哭邊癱坐在地上,大喊:“求求你別打我,我錯了,我不該偷表姑奶奶錢的!”
水落石出。
陸郁松開小孩的胳膊。
周圍的鄰居們也都明白了,嫌棄地看了眼那對母子,不斷搖著頭。
陸郁不想把事情鬧大,鄰居們的議論聲又起,她慢慢退了出去,回了家。
推開門,顧克英坐在沙發(fā)上剝核桃,茶幾上放著一個小碗,里面已經(jīng)裝了小半碗了。
陸郁喊了聲媽,走到沙發(fā)前,坐在顧克英身邊,伸手拿起一顆核桃,準(zhǔn)備敲開。
顧克英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這里不用你操心,你如果閑的慌,就去寫作業(yè)去。”
陸郁只好把核桃放下,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這時顧克英叫住了她,把小碗朝她那邊一推,說:“核桃?guī)ё摺!?/p>
陸郁抿唇笑了起來,端起碗在鼻前嗅了嗅,核桃特有的苦香味在這一刻變得極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