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住在三樓，上樓梯時，一個中年婦女正拎著垃圾袋下樓，估計剛和什么人說過話，嘴邊還掛著笑。
中年婦女在看見陸郁的一剎間收了笑容，嫌棄地哼了聲，本來靠右走的身子倏地走到了正中，右手的垃圾袋換到了左手，在和陸郁擦身而過的時候，垃圾袋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小腿上。
本想著小小的教訓(xùn)一下，可沒想到撞的力度不小，垃圾袋在手里沒攥穩(wěn)，差點(diǎn)全灑了。
“走路沒長眼?。俊敝心陭D女罵道：“老陸家生了你這么個掃把星真是瞎了眼！”
垃圾袋里可能裝了個碎瓶子，陸郁小腿被砸得一陣陣的疼，她皺起眉側(cè)過臉，看了中年婦女一眼。
做了一年多的女混混，她即使沒生氣，神色平常，但看人時的目光也是冷冷的。
被陸郁的氣場駭住的中年婦女朝后縮了一下，這才想起來，這可是個連她奶奶都敢干仗的主兒，哪里惹得起……
低聲罵了句“神經(jīng)病”，中年婦女就要朝樓下走，可剛邁了一步，胳膊冷不丁被人拽了一下，隨后耳邊傳來一句輕聲的“對不起”。
中年婦女難以置信地回過頭，有些渾濁的眼里倒映著陸家閨女的臉，陸郁本來白嫩秀氣的臉上涂了一層厚厚的粉，眼皮上打了紅不紅紫不紫的眼影，嘴唇涂了一層鮮紅的唇釉，看著就是個不良少女的造型。
“對不起?！?/p>
陸郁又說了一遍，語氣誠懇，眼神真摯。
這副模樣著實(shí)嚇了中年婦女一跳，還以為這丫頭抽風(fēng)了，連忙把胳膊拽了出來，逃也似的跑下了樓。
陸郁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在了樓道里才繼續(xù)上樓。
家里的門關(guān)著，她忽然想起來鑰匙放在了書包里，而書包被落在了巷子。
這個家，沒有鑰匙，誰都不會給她開門。
時間才六點(diǎn)多，爸媽應(yīng)該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陸郁站在門口，頭一回如此認(rèn)真地端詳起那扇被她踢過無數(shù)腳的木門。
門上貼著一張褪了色的“?！弊?，正當(dāng)陸郁抬起手想要伸平紙邊的褶皺時，門忽然開了。
門內(nèi)探出了一張臉，臉型有點(diǎn)胖，膚色因?yàn)槌Ｄ暝谲囬g不見陽光的原因泛著病態(tài)的白，眼角早已堆了一層細(xì)密的皺紋。
“媽……”
六年了，時隔這么久，陸郁沒想到就這么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這張熟悉的臉，鼻子驀然一酸，站在門口不知所措，甚至想要落荒而逃。
但趙母幷沒有回應(yīng)她，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門就這樣敞著，她撥開陸郁，拎著一個保溫桶徑自走了出去，就和往常一樣，從不問她餓了沒有，學(xué)習(xí)累不累。
自從陸郁踏上叛逆這條路后，母女間的親情仿佛變成了油和水，永遠(yuǎn)都交融不到一起，各自孤獨(dú)而倔強(qiáng)地守著自己的壁壘，誰都不肯放下鋒芒，率先敞懷。
趙母下了樓，陸郁嘆了口氣，走進(jìn)了家門。
家里的陳設(shè)自她記事起從未變過，沙發(fā)和茶幾都是最老式的，飯桌的桌腿斷了一截，用一本厚厚的英語字典墊著。
這就是她的家，曾經(jīng)讓她無比厭惡想要逃離的地方，卻成了她時時刻刻想要?dú)w來的港灣。
屋子里充斥著飯菜的香味，陸郁貪婪地吸了口氣，走進(jìn)廚房，電飯鍋里還熱著飯，旁邊是一盤青菜和一碟咸菜，砂鍋里煨著排骨湯。
陸郁拿起湯勺舀了一勺湯嘗了一口，熱氣飄在眼前，漸漸迷蒙了雙眼。
她看了看客廳墻上掛的舊式大鐘，估摸著大概還有半個小時爸爸才會到家，陸郁走到衛(wèi)生間，看著鏡子中自己涂得五顏六色的臉，突然失笑。
原來高二的自己這么殺馬特啊……
手心里擠出一些洗面奶，陸郁把臉搓得發(fā)燙，這才把那些顏料似的化妝品洗了干凈。
拿毛巾擦干臉，陸郁凝望著鏡子里的自己，那雙眼依然冷冰冰的，像一只躲在路邊打量著行人的野貓。
但順眼了許多。
十六歲的年紀(jì)，這張不施粉黛的臉才是一個少女最真實(shí)的樣子。
她皮膚底子很好，五官很漂亮，就是有點(diǎn)太白了，在衛(wèi)生間不算明亮的燈光下幾乎透明。
從衛(wèi)生間出來，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拉開衣柜想找一件合身的而且看起來不那么奇怪的衣服穿著。
她現(xiàn)在的穿衣風(fēng)格簡直慘不忍睹，黑色的皮上衣加破洞牛仔褲，腰上掛著一條嵌著锃亮鉚釘?shù)逆溩印?/p>
怎么看怎么殺馬特。
衣柜里她的衣服不多，只有寥寥幾件，而且都堅定地貫徹了殺馬特風(fēng)格，要不身上貼滿了奇形怪狀的亮片，要不低胸露腰，根本就不是正常女孩會穿的東西。
陸郁無奈地把這些慘絕人寰的衣服扔在床上，拿被子蓋住，暫且眼不見為凈。
最后她在衣柜的最里面翻到了以前的舊衣服，大多是她初中時候買的，現(xiàn)在穿小了點(diǎn)。
時值初秋，天氣還有些炎熱，陸郁找了一件花格子長裙換上，墨般的長發(fā)披散著，整個人仿佛脫胎換骨。
陸郁在房間里轉(zhuǎn)了個圈，裙擺像花瓣一樣揚(yáng)起，她笑了起來，露出來兩顆小小的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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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蘇徹：我暈鐵！
陸郁（好奇）：你可知鐵的化學(xué)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