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如果高中相知（十二）

蔣旭正在網(wǎng)吧打游戲， 林安瀾到的時候，隱約能從電腦的光中看到他眉宇間的戾氣。

他看著蔣旭，對自己這個朋友無奈又無措。

“回家吧?！彼p聲道。

蔣旭不理他。

林安瀾勸他， “我知道你不高興， 但是今天的事情確實是你不對， 你先說那種話， 程郁自然不高興， 也難免會反過來罵你?！?/p>

“我在乎他罵我嗎？”他轉(zhuǎn)頭看向林安瀾，“我在乎的是，你站在他那邊?！?/p>

“我之前說過，他對我們家有恩， 他和我現(xiàn)在也算是朋友，所以一旦你們兩個起爭執(zhí)，我只能幫著對的那一方?！?/p>

“你們也算朋友嗎？”蔣旭似是聽到了什么笑話， “那我們呢，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 還比不上他和你這幾天的友情嗎？”

“這不一樣?！?/p>

“當(dāng)然不一樣，多了一份恩情，我懂，所以你幫他，我也理解，可是報恩也有個次數(shù)吧，他不能拿這一次的恩情讓你這輩子都幫他吧？”

“蔣旭， 我不明白， 你為什么不能接受他呢？”林安瀾看著他， 眼里滿是疑惑， “程郁對你沒有惡意， 只要你愿意，你們也可以成為朋友的不是嗎？”

“我高攀不起。”蔣旭道。

“你就不能對他心平氣和一些嗎？明明他也沒做過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為什么總要針對他呢？”

蔣旭沒有說話。

他確實不喜歡程郁，不喜歡程郁突然湊上來要和林安瀾交朋友，他幫林安瀾也好，換座位也好，都是一副強行要進入林安瀾生活的架勢，蔣旭看的出來，他對林安瀾是有目的的。

林安瀾不在乎這個目的是什么，可是他很介意，程郁的客觀條件比他好太多了，他的攻勢強烈又潤物無聲，就像現(xiàn)在，明明他才和林安瀾認識不久，林安瀾就已經(jīng)會偏向他了。

所以他不喜歡。

他不喜歡自己的好朋友就這么成了別人的好朋友，他已經(jīng)沒有父母了，他不能再沒有林安瀾了。

蔣旭關(guān)了電腦，“我和你回去。”

林安瀾有些驚訝，“你不生氣了？”

他當(dāng)然還生氣，但是他更不想程郁趁虛而入。

“我不希望你覺得他比我好。”他坦誠道，“小瀾，如果我說我希望你從今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你會答應(yīng)我嗎？”

林安瀾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這個問題如果早些時候問他，他會毫不猶豫的答應(yīng)，一個普通同學(xué)罷了，他本身就不打算和程郁來往，答不答應(yīng)都是一樣的。

可偏偏是現(xiàn)在，他和程郁有了這么多交集的現(xiàn)在，“我沒法答應(yīng)你?！?/p>

他說，“太絕情了，簡直忘恩負義?！?/p>

“所以你要還他多久的恩情呢？”蔣旭問他，“一年兩年還是十年？”

“蔣旭，我們現(xiàn)在是朋友，朋友的意思就是，只要他不做對不起我的事情，我就不會對不起他。”

蔣旭覺得絕望，“哪怕我不愿意？”

“我更希望你愿意。”林安瀾道。

兩人之間一時沒了話語。

林安瀾看著他眼里的悲傷，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只能問他，“回家嗎？”

“我還有家嗎？”蔣旭問他。

“只要你愿意，你自然還會有的?！?/p>

蔣旭自嘲的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林安瀾看了看表，已經(jīng)十一點多了。

“我該回去了?！彼f，“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嗎？如果不愿意，我就先自己回去了?！?/p>

蔣旭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后，還是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他說，“小瀾，我真沒想到，我們之間有一天會這樣?！?/p>

林安瀾也沒有想到，可是他不覺得他有什么錯，他當(dāng)然在乎蔣旭，但是也在乎程郁。他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去傷害他們兩個中任何一個人。

“你知道我小時候最怕別人問我什么嗎？”他問蔣旭。

蔣旭轉(zhuǎn)頭看他，“什么？”

“怕別人問我喜歡爸爸還是喜歡媽媽，我不喜歡做選擇題，因為是選擇就會有傷害。我不想傷害我身邊的人。”

“那你比我幸福?！笔Y旭道，“我小時候，根本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沒有人會問我這個問題，他們只會問我，你爸爸呢？你沒有爸爸嗎？我沒有爸爸，所以我根本沒法選擇?！?/p>

林安瀾聽著，隱約中想到了自己還很小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沒去福利院，更沒有遇到他的養(yǎng)父母，他和他的親生母親住在一起，也有人問過他這樣的問題。

“可是我沒有問過你這樣的問題?！绷职矠戄p聲道，“而現(xiàn)在，你卻在問我這樣的問題?！?/p>

“所以我和程郁在你心里已經(jīng)處在同樣的地位了嗎？你們才認識多久啊，才多少天啊，就和我們近十年的感情差不多了嗎？”

“這當(dāng)然不一樣，但是，我欠他了一份恩情我不是已經(jīng)說了很多次了嗎？”

“所以我問你什么時候能還清？什么時候，可以了結(jié)？”

“你覺得我媽的命重要嗎？”林安瀾轉(zhuǎn)頭看他，“他幫我的不是其他的，是我媽的生命，這就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所以我這輩子都不可能還清。蔣旭，不是只有你在乎你媽的，我也在乎我媽，我欠他的不是一句話，一份錢，而是一次延續(xù)生命的機會，所以我還不完，是，我們之間的友情程郁確實比不上，可是只要有這份恩情在，我就不可能選你放棄他，如果你一定要一個答案，那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這一輩子，我都不可能答應(yīng)你不去理他。所以這種話，你以后也不用再說了。”

“你說這話的時候，就沒考慮過我的心情嗎？”蔣旭悲傷道。

林安瀾笑了一聲，覺得現(xiàn)在這情況確實有些好笑，“所以呢？我大晚上的來這里找你，接你回家，希望你明天能繼續(xù)去學(xué)校，不要為了今天的事情，為了你媽的事情，毀了你自己的人生，而你，卻和我說這種話，你考慮過我的心情嗎？”

“那是因為我只有你了?！笔Y旭激動道，“小瀾，你什么都有，可我卻只有你了?！?/p>

“我理解，我也想要讓你開心，但是我不可能無條件什么都答應(yīng)你，我也有我的人生，我需要對我的人生負責(zé)?！?/p>

他伸手攔了車，坐了上去。

“走嗎？”他問蔣旭。

蔣旭站在車外，看著坐在車內(nèi)平靜的看著他的林安瀾。

他深深的看著他，似乎想看出他平靜外表下的其他情緒，可是卻似乎看不懂。

他最終還是上了車。

司機發(fā)動了車子，林安瀾閉著眼靠在車窗上，短暫的休息。

兩個人沒怎么說話，直到回了家，蔣旭才緩慢的開口，“明天上學(xué)的時候，叫我一聲。”

他這算是示弱了。

“好。”林安瀾答應(yīng)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