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父聽了,又欣慰又……
他目光透過敞開的木門,看向街對面的何家。
良久,他只是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
阮母早幾年的時候就去了,當(dāng)初為了治病,家里花了不少錢。后來阮父為了支撐這個家,就去工地搬磚,腿不小心被工地上的重物壓住,動彈不得。
他被挖出來的時候,再痛也忍著,也沒什么,只是為了女兒,為了這個家。
他強(qiáng)忍著痛,還是被細(xì)心的女兒發(fā)現(xiàn),阮相宜紅著眼眶,直接拉他去了醫(yī)院,修養(yǎng)了三個月。
那時候女兒身邊陪著的,就有何家的兒子,阮相宜不懂那些手續(xù),少年奔奔**,幫了不少忙。
自那以后,雖然不說窮得揭不開鍋,但也過得緊緊巴巴,父女兩人相依為命。
親戚看父女倆這樣,漸漸地也沒了往來。
好在之前阮家祖輩和何家祖輩有交情,何家知道阮家的日子不好過,友情地幫了一把,阮父現(xiàn)在的工作就是何家?guī)兔榻B的,他腿不方便,其實(shí)很多地方都不愿意要他了。
阮相宜這幾天被程冽纏得不厭其煩,又發(fā)現(xiàn)何煦以不怎么理她,心情不免有些亂。
好幾次大課間的時候,她在走廊里遇到何煦以去辦公室,她高興地招招手,對方總是平靜地移開視線。
周五放學(xué)的時候,她刻意躲開程冽,自己一個人往家走。
阮相宜揣著心思,回家的路上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人尾隨了。
尾隨的人趁著阮相宜走近道的時候,把她堵在了小巷里。
這幾人是隔壁職高的小太妹,其中那個格外濃妝艶抹的,是程冽的前女友。
看程冽沒有復(fù)合的心思,就把矛頭轉(zhuǎn)移到最近他狂追不舍的阮相宜身上。
阮相宜也就是平常掩藏得好,骨子里很倔,也不服輸,勁兒上來了,誰都扛不住她。
她輕輕松松撂倒了幾個小太妹,拍了拍那位大波妹的臉蛋兒,明艶的臉綻放一抹笑,“姐姐,你還真的找錯人了,你和別的誰有恩怨就去找誰,犯不著跟我杠啊,你說是吧?”
大波妹又氣又怕,“還不是你一直吊著程冽不放!”
“我可對他沒有半點(diǎn)意思,你喜歡這種人,我可不喜歡?!比钕嘁酥逼鹕韥?,拍了拍自己的手,“下次也別跟蹤我了,我還沒那么好欺負(fù)?!?/p>
阮相宜說完,踮起腳尖,摸了一把小太妹的頭,笑起來,“我走啦?!?/p>
幾個太妹啞口無言,不知道說什么好,就這么盯著她瞧,一楞一楞的。
阮相宜走過拐角,抬眼就望到目瞪口呆的程冽。
他得到消息,馬不停蹄地趕過來,本來是來英雄救美的,結(jié)果目睹了阮相宜的另一面。
阮相宜懶得跟他廢話,抬腿就走。
程冽以往玩味的笑收起,湊上來跟著她,“小阮阮,你挺牛啊?!?/p>
“不過你可得跟我說說,什么叫我這種人?”
程冽窮追不舍,一直跟到了南巷,這時候阮相宜才說了第一句話,“你有完沒完,回家吃飯去?!?/p>
“行,我就是護(hù)送一下,你到了我就放心。”程冽笑嘻嘻的,跟個煩人的猴子似的,“不見不散?!?/p>
阮相宜停下來,好笑地看著他,“程冽,我說認(rèn)真的,有這功夫,你可以回家,多看點(diǎn)書?!?/p>
頓了頓,她格外鄭重,“我不喜歡你,另外,之后你再煩我的話,我是真的不會手下留情的。”
程冽絲毫不以為然,語氣很隨意,“我不介意,另外看什么書,讀書又有什么用?”
和他鶏同鴨講,阮相宜干脆不和他說話了,結(jié)果程冽又湊了上來。
就在這時,一旁黑色雕欄的大門打開,何煦以走了出來,眉眼斂著,手里拎著袋垃圾,從兩人中間穿過,扔完垃圾以后,再從兩人中間穿過。
阮相宜剛想打個招呼,就聽到一道女聲響起。
“煦以哥哥,要不要我?guī)蛶湍惆?。?/p>
隨后何家的大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女孩。
阮相宜應(yīng)聲望過去,發(fā)現(xiàn)是她的同班同學(xué),許恬。
她很早就知道許家和何家關(guān)系好,何家是c市十分有名的望族,比較低調(diào),許家是新起的暴發(fā)戶,但隨著時代的變換,抓住了機(jī)遇,有錢了十幾年。兩家這些年來,一直都有來往。
之前何煦以生日,何家有邀請過許恬?,F(xiàn)在還沒到生日,應(yīng)該是過來玩的。
阮相宜和許恬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對方笑得很甜,對著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程冽對此又不關(guān)心,只是看著她道,“小阮阮,暑假的時候我生日,我邀請你好不好?”
阮相宜擺擺手,“我才不去,你快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p>
她還想給何煦以打個招呼,結(jié)果只看到何煦以的身影越過許恬,而后直接將大門“嘭”得一聲關(guān)上,發(fā)出沉重的聲響。
程冽也看到了,意味深長,“你剛剛還說我呢,你這……”
阮相宜有點(diǎn)兒掛不住,半分沒跟他客氣,抬手惡狠狠地給了程冽一掌,力道很重。
程冽齜牙咧嘴,感覺胸腔一陣顫抖。
阮相宜回家的時候,看著那個還沒縫好的小熊玩偶,若有所思。
她不是很想繼續(xù)做了。
阮父在后院忙著那些菜,阮相宜坐在前廳,望著攤開的作業(yè),有些發(fā)呆。
就在這時,阮家的木門被敲了敲。
阮相宜聽了,下意識以為是他。
他們家從沒有來過其他人。
然而她開了門,落入視線的,是許恬那張寡淡的臉,她手里還端著一份禮盒一樣的東西。
“哎呀阮阮,原來你真住這兒,可算是找到了。”
阮相宜請她進(jìn)來,“你怎么來了?”
“我們家給煦以哥哥家?guī)Я它c(diǎn)禮物,我想著你住在附近,就給你送一盒過來吃?!?/p>
許恬打量了一下阮家,而后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目光一頓。
阮相宜跟她平日里不熟,也不知道她突如其來的熟稔是什么情況,只邀請她坐了以后,繼續(xù)開始寫作業(yè)。
許恬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著阮相宜的神色,卻發(fā)現(xiàn)她面色坦蕩,大大方方的,眉眼舒展,完全沒有任何尷尬和局促之情。
還是許恬率先開的口,“相宜姐,你準(zhǔn)備送煦以哥哥什么生日禮物啊?”
阮相宜抬眸直直地盯著她,卻是沒有開口說話。
許恬有些發(fā)怵,“怎么了?”
“你幾幾年的?”
許恬說了年份以后,阮相宜又問她幾月份的。
“我四月的?!?/p>
“哦,我和你一年出生,十月的,所以你不用喊我姐?!比钕嘁苏f完,繼續(xù)寫作業(yè),“何煦以是六月的,你比他大。”
所以喊什么哥哥。
淡淡的一句話,成功地讓許恬尷尬起來。
她笑了笑之后又開始跟阮相宜閑聊。
阮相宜有一句沒一句,只覺得許恬的話為什么能那么多。
后來話題又重新回到何煦以身上,“我和我爸媽商量過了,準(zhǔn)備送煦以哥哥很喜歡的模型,我其實(shí)有點(diǎn)忐忑,因?yàn)樗闶呛苜F了,今天提前問了他的喜好,還回送了我一份禮物?!?/p>
阮相宜寫作姿勢未變,應(yīng)了一聲。
許恬視線一掃,“哎,送我的那份禮物跟你這個有點(diǎn)兒像啊。”
許恬說著,指了指那份半成品的小熊玩偶。
自從阮相宜會做小熊布偶以后,每一年何煦以生日,她都會做一個。
是在原有禮物的基礎(chǔ)上,偷偷地送他的。
這是只有兩人知道的秘密。
起初以為他會嫌棄,沒想到他端端正正地擺好了。
而后在她生日的時候,回贈禮物,各式各樣,還有手寫的字。
但是現(xiàn)在,許恬說,何煦以送了她一個。
許恬絮絮叨叨,“聽說煦以哥哥不太喜歡玩偶之類的哎,我今天看著好看,要了一個,直接就送我了?!?/p>
“沒想到你居然會做,好厲害啊?!?/p>
阮相宜明艶的臉兒半側(cè)著,烏發(fā)垂在肩頭,睫毛斂著,一舉一動都是天生自帶的氣質(zhì)。
許恬爸媽長得雖周正,但算不上漂亮,以至于她自己,勉強(qiáng)夠著了清秀這條及格線。跟阮相宜一起,更是天差地別了。
她盯著阮相宜的臉出神,就在這時,許恬手機(jī)響起來,她接起來,而后朝著阮相宜說,“哎呀伯母催我了,禮盒留著給你吃吧,我先走了哦?!?/p>
許恬走后,阮相宜一動沒動。
半晌她直起身來,盯著小熊布偶看了很久。
她驀地想起何煦以近來突如其來的冷漠態(tài)度。
良久,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
阮相宜直接將沒做好的小熊布偶拿了起來,連同著那份禮盒,一起扔進(jìn)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