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光帝站起身來,負著手踱了幾步,才下定了決心似的,沉聲道:“既然如此,案子朕會另外叫人去查,你暫且回去吧。”
趙瑢眉眼低垂,順從道:“是,兒臣告退?!?/p>
待他慢慢退出了大殿,門再次關上了,整個殿內(nèi)的空氣寂靜無比,靖光帝背著手站在御案前,既像是在問劉春滿,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你說這算個什么事兒?他自己放出了風聲,要將禍水引到晉王妃身上去,如今事到臨頭,卻又縮了回去,寧愿受朕的責難,也要脫身,不再接手這案子了,他想做什么……”
片刻后,劉春滿提著心,小聲提醒道:“皇上,晉王妃與晉王今日入宮了,眼下就在慈寧宮呢?!?/p>
靖光帝聞言,想了想,道:“去宣晉王過來?!?/p>
劉春滿道:“是,奴才遵旨。”
他躬著身子才退出了大殿,迎面便撞上了一個人,劉春滿看見來人,立即行禮:“奴才參見安王殿下?!?/p>
那人正是趙振,他見了劉春滿,劈頭便問:“父皇如今在御書房嗎?”
劉春滿答道:“是,皇上在呢。”
趙振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劉春滿連忙道:“皇上宣晉王殿下覲見,奴才正準備去傳旨呢?!?/p>
聞言,趙振長眉一挑,冷笑一聲,道:“行了,你去吧,將他叫過來,還有他那個王妃,越快越好?!?/p>
劉春滿心里猛地一跳,遲疑道:“可皇上他……沒宣晉王妃娘娘啊?!?/p>
趙振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道:“等會就會宣了,你趕緊去吧?!?/p>
他說完,便大步流星地往御書房的方向走去,留下劉春滿滿頭霧水,他回頭看著趙振的身影消失在宮道拐角處,身旁的小太監(jiān)低聲問道:“干爹,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覺得安王殿下的話有點不對勁呢?”
劉春滿立即瞪他一眼:“收聲?!?/p>
他頓了頓,才道:“我看安王大概是聽到什么風聲了,咱們管不著,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正經(jīng),走,去慈寧宮?!?/p>
小太監(jiān)忙不迭道:“是?!?/p>
卻說御書房里,靖光帝才坐下,便聽到通報說安王又來了,他嘆了一口氣,把剛剛拿起的朱筆擱下,道:“宣。”
不多時,趙振便大步進了大殿,走路都帶著一股風,顯然是有急事,靖光帝見狀,額頭的筋立時繃緊了,趙振依照規(guī)矩行了禮,他擺了擺手,道:“有什么事情?直說吧?!?/p>
趙振抬起頭來,道:“兒臣方才來時的路上,遇見二皇兄了?!?/p>
靖光帝點了點桌案,頷首道:“嗯,朕才見過他,怎么你這一副吃了炮仗的表情,是他給你點了火了嗎?”
趙振壓了壓面上的憤怒,平緩了情緒,才道:“兒臣今日前來,是為了母妃之事,有御前失態(tài)之舉,還請父皇降罪,但是有些話,兒臣還是要說的?!?/p>
這話聽得靖光帝腦門上青筋直跳,他甚至伸手按了按眉心,沒好氣道:“都讓你說了,朕還能說什么?有什么話,你盡管說來,朕或許還受得住?!?/p>
聞言,趙振便道:“兒臣聽說,母妃是為人下蠱害死的,只是一直抓不到下蠱之人,方才二皇兄說,此事與晉王無關,可兒臣明明聽到不少傳言,說晉王妃擅長蠱術,兒臣就是想來問問,為何會與他們二人無關?!”
他抬頭直視靖光帝,眼里仿佛要冒出火來,言辭鋒利道:“兒臣活了二十幾年,還是頭一回聽見有人會蠱,母妃被蠱害死,偏偏就有了一個會用蠱的人,如此明顯的事情,為何不再繼續(xù)查下去?!”
“如此明顯的事情,你就看不出來?”靖光帝的語氣頗有幾分匪夷所思,回視他:“你的意思,是要查晉王妃?你懷疑她與你母妃之事有關?”
趙振垂頭道:“是。”
靖光帝撐著桌案,道:“凡事都要講一個真憑實據(jù),便是朕貴為九五,也不能空口白牙給一個人定罪,你哪里來的膽子?竟敢這如此誑語?”
趙振的眼神頓時一變,下頷繃緊了,他的喉結微動,咬牙道:“那也要查!若是查到最后真的與其無關,兒臣才信!”
靖光帝猛地一拍桌案,怒色頓顯:“放屁!”
他指著趙振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母妃之事,朕亦是心痛,可這不是你以莫須有之罪去懷疑一個人的理由!你寧愿聽信那些不著調(diào)的風聲風語,也不肯信壽王和大理寺的話?你這么鐵口神斷,要大理寺和刑部做什么?不如讓你一個人兼了便算!”
趙振梗著脖子,仿佛一頭死強的驢一般,頂著靖光帝的話道:“兒臣只是實話實說,再者,他們只說了此事與晉王有關,沒說與晉王妃無關!兒臣疑心,這也不行么?”
靖光帝被這番話氣得七竅生煙,他四下看看,隨手撿起一只毛筆往趙振臉上扔過去,罵道:“蠢貨!”
靖光帝盛怒之下,準頭還是有的,那毛筆無比精準地正中趙振的額頭,然后吧嗒一聲掉了下來,骨碌碌滾開了,墨汁四濺。
然而趙振仍舊是死倔死倔地昂著頭:“兒臣不服!”
靖光帝這下算是明白了趙瑢的目的,有了趙振這個沒腦子的出頭鳥,他自然是可以退居幕后,坐山觀虎斗了。
靖光帝現(xiàn)在只想把趙振的腦子搖一搖,看看里頭到底裝了什么東西,他怎么會有這么個兒子?
這是他老趙家的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