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從泰國傳到馬來西亞已是中午,陽光并不毒辣,但格外悶熱,似乎在醞釀一場大雨。符山銘坐在書房的高腳椅上,嘴角帶著淺笑,一字一頓:“死了?”
眾人大氣不敢喘一下,外面正值高溫,他們卻不得不被迫體驗一遍極北的寒冬,其實消息昨晚就傳來了,只是還沒得到證實,他們也就沒敢上報,一直拖到現(xiàn)在。
符山銘掰著手指,慢條斯理的問:“我不是告訴過要留活口么?誰動的手,人呢?”
“也……也死了……”
符山銘沉默。
眾人的頭垂得更低。
符山銘一點表情都沒有,半晌才問:“另一個人呢?”
“跑了?!?/p>
“嗯,繼續(xù)追,這次若也死了……”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眾手齊刷刷一抖。
“都給我滾?!?/p>
符山銘一動不動的坐著,表情出奇的平靜,眼底的冰冷卻怎么也遮不住,那人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死的時候是什么樣子、是否痛苦或者說了什么……這些他完全不知道。
他死了,自己不能折磨他、不能凌虐他、甚至連見都見不到……他的表情終于一寸寸扭曲起來,起身把周圍能砸的全砸了。
邵家一直盯著這邊的動靜,消息傳過去時邵修杰剛剛從公司回來,天際的陽光徹底被烏云遮住,悶得能讓人窒息,但溫度較白日降了些,柳雨雙想在花園喝茶,讓他先去等她。邵修杰走向小圓桌,正要落座就從手下口中得知這條消息,猛地僵住,足足兩分鐘沒有一點反應(yīng),接著重重跌坐在了椅子里。
“老板!”
邵修杰揮手示意沒事,臉上一片愣怔,他活到現(xiàn)在做過許多決定,有對有錯,但他一向敢于承擔(dān)后果,從沒后悔過,可現(xiàn)在僅僅過去一天
,他卻覺得后悔,后悔放任那人離開。他不是心軟的人,也不是脆弱的人,但那個人死了,他的心卻像是被掏空了一樣難受,他至今仍能回憶起和那人相處的許多細(xì)節(jié),鮮活的就仿佛昨日之事,他望著眼前的圓桌,他們也曾在這里喝茶,那時說過什么……對,他記得那人說……
——我那么愛你,修杰,我那么愛你。
他猛然伸手蓋住了眼。
柳雨雙走過來,吩咐傭人把茶具放好,倒上兩杯紅茶:“怎么了修杰?”
邵修杰放下手,表情麻木,過了很久才問:“你會念詩么?”
“詩?”
“中國的古詩,我記得小楓以前說演戲的日子每天都是戰(zhàn)場,他有一天晚上曾開玩笑的念了一首詩,叫做留別妻……”
“哦?是什么?”
邵修杰陷入沉思,似乎還能看到那人站在快艇對他揮手告別:“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移。歡娛在今夕,嫣婉及良時。征夫懷遠(yuǎn)路,起視夜何其。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
柳雨雙似懂非懂,奇怪的看著他,耳邊只聽一句極輕的“生當(dāng)復(fù)來歸,死當(dāng)——長相思”,她微微一震,竟覺得他語氣里的感情是真的:“你今天很奇怪,到底怎么了?”
“我發(fā)現(xiàn)我愛上了一個人?!?/p>
柳雨雙握茶杯的手一頓,他們之間是利益關(guān)系,沒有真實感情,聽到這里倒不怎么惱火:“誰?”
邵修杰不答。
柳雨雙看他一眼,換了問法:“那……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邵修杰還是不答,但表情不再麻木,那本該平靜的眸子里都是承受不住的悲傷,有那么一霎那柳雨雙甚至覺得他會哭,但緊接著他便起身走了,緩步邁向主宅:“當(dāng)我知道他已經(jīng)死了的時候……”
柳雨雙又是一震,天空的雨終于落了下來,一滴滴砸在地上,她起身小跑兩步,接著聽見這人不知是對她說還是獨自喃喃,腳步不禁一頓。
“我將終其一生……都無法再見到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