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玉珠卻謝絕了太尉的好意。
那內(nèi)監(jiān)工坊里俱是范青云的親信,她如何敢用?倒不如若去西市尋訪毫無根基的工匠,更是來的??恳恍?/p>
聽聞玉珠欲親自前往西市找尋工匠。堯少不禁眉頭一皺。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她并非高門貴婦,又不曾與自己許下婚約,若是一味阻攔著不讓她出門,倒是顯得自己妒意太盛,失了這番來去自如,自在相處交好的妙趣。
于是只點(diǎn)了頭,吩咐陪同前往的侍衛(wèi)和侍女且將人照顧妥帖,不可損減了分毫,便讓腿傷將養(yǎng)得差不多的玉珠出門去了。
仔細(xì)算一算,離城亦有五日。這五日來的風(fēng)云陡變,叫玨兒都感嘆不已。六姑娘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是對那個陰晴不定,說話甚是刻薄的太尉大人和顏悅色,甚至有幾次她不小心越過沒有合攏的窗戶看見那高大的男人將六姑娘嬌小的身子按在床榻上……
猶記得第一次時,若不是一旁的錦書及時捂住了她的嘴將她扯走,她定是要取了鑿玉的錘子沖入屋內(nèi),只一記放倒登徒子解救下六姑娘的。
待得過后,六姑娘聽了她的氣憤填膺之言,只笑了笑,輕輕道:“好玨兒莫?dú)猓菢哟?,我是愿意的……?/p>
六姑娘說的愿意,玨兒不懂。她分明感覺到,六姑娘與這位堯少相處,臉上少有幾分真切的笑意,更是少了與前姑爺在一起時的自然松懈。
可是六姑娘說愿意,她這個做丫鬟的自然是不能多言。這堯少似乎不愿娶妻,而對小姐似乎也不過是瑤池一夢,并無長久打算。
難道六姑娘就不擔(dān)心著自己的前途姻緣嗎?
玉珠并沒有自己小丫鬟的那般愁思,當(dāng)她戴著紗帽立在西市玉匠云集的街口時,煩憂的卻是另一件要命的事情。
此番玉匠大賽,各地的玉匠云集京城。京城里的玉雕活計,一時被這些各方能匠給壟斷了。玉料生意向來是沖著高宅府門的。尋常的百姓就算需要些玉品也不過去店鋪尋買一些便好,絕不會花高價聘請玉匠師傅的。
是以當(dāng)大量成名玉匠涌入京城,這西市站街等待活計的玉匠師傅就變得少之又少了。
寥寥那么幾人,不是坐在街邊慵懶的曬太陽,就是三五成群的在一起賭著骰子。
玉珠不愿那些侍衛(wèi)緊跟著自己,看起來太過扎眼,所以只叫了他們遠(yuǎn)遠(yuǎn)相隨,而自己只帶了玨兒從街頭走到了街未。
有工匠看她走來走去,便主動攬客,可是看到玉珠拿出一塊瑕疵明顯的玉料,要求去瑕疵雕琢一只玉花簪時,俱是紛紛搖頭,只說這瑕疵太深,若是挖取干凈,玉料明顯不夠,打個耳環(huán)玉墜還差不多,制了簪子明顯不夠的。
玉珠也不多言,只是心內(nèi)起了失望之意,直覺得自己今日之行大約是要無功而返的了。
可就在這時,身旁有個略顯稚嫩的聲音道:“小姐那玉料可否拿來給我一觀?”
玉珠轉(zhuǎn)頭一看,不禁愣住了。只見眼前的這位小工匠初時看去,倒像個小乞丐,那身衣服也看不出本色,腰間扎了一根麻繩作了腰帶。頭發(fā)也亂蓬蓬的,小臉面黃肌瘦。
看罷,玉珠微微一愣,可那小工匠依然開口問道:“小姐不是要找工匠嗎?可否給我拿來一觀?”
玉珠便遞過了那玉料,但是心內(nèi)卻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可誰知那位小玉匠反復(fù)地驗看了這玉料后,道:“小姐請隨我來。”
說完拿起玉料轉(zhuǎn)身便朝街角走去。玉珠不禁生出了好奇心,便帶著玨兒隨著那小玉匠來到了街角的一處屋檐下。
這屋檐下倒是擺著個玉料加工攤子,只是器具甚是簡陋,乃是小鄉(xiāng)里的玉匠慣常所用的粗鄙工具。
玨兒也是懂門路的,看得不禁一皺眉,只覺得這般也不過浪費(fèi)時間罷了。
可是六姑娘一直不說話,她也不好開口。
只見那小工匠先用墨粉棒在玉料上簡單地勾勒了形狀,然后便拿著鋸玉料的鐵弓,開始拉鋸。瘦小的胳膊倒是蠻有氣力,操持鐵弓的手臂也是穩(wěn)穩(wěn)的。
同為玉匠,只這開料一項,便能看出功底的淺薄。玉珠不禁眼睛一亮,心內(nèi)暗自詫異,這小玉匠年歲不大,可是功底確實扎實得很,不知者還以為這是名家的高徒。
不過待過了一會,玉珠發(fā)現(xiàn),那小玉匠并沒有挖掉瑕疵,反而將那瑕疵盡數(shù)保留,卻順著瑕疵的紋理,將它雕琢成了一只靜臥在蓮花上的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