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圣修女的夢境（二十五）

走出圣墓花園的時候，呂醫(yī)生仿佛還在夢中，他跌跌撞撞地跟上寧舟的腳步，一次又一次地回頭，眼眶通紅。

“昨晚到底怎了？夢魘魔女死了嗎？蘇和人呢？”呂醫(yī)生仍不清楚昨晚的事情，疼暈過去后他就一直迷迷糊糊的，隱約感覺到他似乎被人背著回到了領(lǐng)主的城堡中，天快亮的時候他醒了，枕邊有齊樂人留給他的紙條，說他已經(jīng)拿到了解藥，他身上的毒也已經(jīng)解除了，讓他好好休息。

呂醫(yī)生猜測他們是在教廷舊址，醒來后就立刻趕來了，誰知竟然收到這樣一個驚天噩耗。

“沒有蘇和?！睂幹凵硢〉穆曇魝鱽?，冷冷的全是殺意，“只有，欺詐魔王?！?/p>

呂醫(yī)生僵住了，寒意從腳下蔓延了上來，溫暖的陽光都無法讓他感到一絲一毫的暖意。

蘇和，是欺詐魔王？

呂醫(yī)生猛地回過頭，齊樂人的死……

“是他……是他做……做的嗎？”呂醫(yī)生幾乎無法完整地說出一句話來。

寧舟點了點頭。

呂醫(yī)生踉蹌了一步，摔倒在地上痛哭了起來，撕心裂肺。

那些曾經(jīng)被他忽略的細(xì)節(jié)都一一浮現(xiàn)了出來，如果說蘇和在新手村離奇的出現(xiàn)可以被新手村BUG解釋，那么古堡驚魂中他究竟又為什么突然出現(xiàn)？他和兩人單獨的談話，到底又涉及到了什么？從那以后，齊樂人對蘇和那似有若無的提防和戒備，又究竟是為什么？

他竟然從來都沒有細(xì)想過。

齊樂人來邀請他參加圣修女的夢境這個任務(wù)的時候，恰好撞上來向他們道別的蘇和……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欺詐魔王處心積慮的計劃……那么他在這一幕悲劇里飾演的角色，就是將齊樂人推向死亡的幫兇。

“走吧。”寧舟低啞地說道，向著教廷最高處的圣殿走去。

留給他的時間，已經(jīng)所剩無幾，這個早已死去的領(lǐng)域正在失去平衡，如果再任由它發(fā)展下去，最后它會坍塌成一個黑洞，讓整座圣城陷入毀滅，他必須在那之前，打破這個領(lǐng)域，將被困在這里的人釋放出去。

回到圣殿前，陽光下這座已經(jīng)半毀的建筑恢弘壯麗，廣場上那些殘損的天使像簇?fù)碇莻€直徑足有四五米的圓盤，現(xiàn)在寧舟知道那是什么了。那是教廷的圣母像，瑪利亞的意志讓它復(fù)活，高舉著她的審判之劍，殺死了魔王。

再一次來到石門前，早已千瘡百孔的心竟然又一次感覺到了哀慟，只是想起上一次推開這扇門時的心情，他就幾乎要失去再一次推開大門的勇氣。

沒有時間了。

寧舟深吸了一口氣，腹部的傷口撕裂一般地疼痛著，他將手放在大門上，向前推開。

陽光從穹頂?shù)钠茡p中照射下來，如同一道璀璨的光刃，割開黑暗。

寧舟小心繞開地上那道慘烈拖曳出來的血跡，游魂一般來到大殿最深處，那被圣母像手中的利劍刺中逆鱗而死的黑龍遺骸前，他是如此厭惡著它。

那把劍，就是毀滅的信物。

拔出它，斬開這個已經(jīng)死亡的領(lǐng)域，然后一切都將終結(jié)。

呂醫(yī)生來到圣殿后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寧舟單膝跪在圣母像前，虔誠地在胸前畫下一個十字，金色的光芒從他身上亮起，那無數(shù)璀璨的光點密布成一個匍匐的六翼天使的幻影，羽翼蜷縮在背后，隨著熾天使的起身逐漸舒展開來，巨大的六片羽翼擴(kuò)散開去，連成一片片金色的光影。

熾天使的虛影逐漸清晰，寧舟站起身來，向前跨出一步，莊嚴(yán)偉岸的熾天使也同樣踏出了一步，伸出手。

插在黑龍逆鱗上的巨劍開始發(fā)光，金屬的巨劍被神圣的力量感召，緩慢地從龍身中拔出，落入了熾天使的手中。

崩毀的圣殿中傳來了縹緲的圣歌，腳下無數(shù)金色銀色的光點仿佛螢火蟲一般涌了上來，圣光亮起，純凈的白色淹沒了一切，讓世間的罪惡湮滅在圣潔的光芒中。

歌詠聲響起，這座在大戰(zhàn)中毀壞的圣殿仿佛回到了過去的鼎盛歲月中，站在石門邊的呂醫(yī)生呆呆地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切，眼前的圣殿大教堂完好無損，無數(shù)身穿潔白祭祀服的信徒們正流水一般地從他身邊走過，向著大殿深處走去。

就在圣殿的最深處的十字架下，一個金發(fā)藍(lán)眼的圣修女正對他們微笑，那看破塵世間一切哀慟的悲憫笑容，輕易撫平人心頭的傷痛。

可眼淚還是不知不覺地掉了下來。

呂醫(yī)生看著寧舟，他身后巨大的六翼天使手捧著那支巨劍，垂眸靜思。而寧舟，他悲傷而眷戀地看著大殿深處那位圣修女的幻影，一步步向她走去。

金發(fā)的圣修女溫柔地對他微笑，捧住他的臉，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溫柔的親吻。

幻象崩解，圣修女的身影隱去了，無數(shù)祈禱的信徒隱去了，富麗堂皇的圣殿隱去了……留下的斷壁殘桓里，孤獨的寧舟站在毀壞的大殿上，面對著巨大的十字架，在胸口畫下一個十字。

血與淚，生與死，罪與罰，最初與最終，一切都在這里落下帷幕。

手捧巨劍的熾天使睜開了眼，他舉起這柄屬于瑪利亞的審判之劍，輝煌的光暈在此凝結(jié)，就算是太陽也比不過它這一刻的耀眼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