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你瘋了嗎
小字黏上了陸擎森,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他是自由撰稿人,有個筆記本隨時隨地都可以工作。陸擎森去農(nóng)莊里下田,他就找個暖和地方待著敲字;去送貨去談客戶,他就另選一張桌子喝飲料;去老趙那兒……老趙也并不能真的把他攆出去,頂多給幾個冷眼,可是人家不在乎。
陸擎森回家,他也跟著上去討杯水喝,蹭一會兒,撒個嬌、親一口;第二天早上還準時來給送早餐,當然也帶著呂想那份。
噓寒問暖再時不時安排個小浪漫、小驚喜——身體力行地實踐著自己那句“我會改、我要你跟你好好過”,連老趙看著都要松口了。
這一番攻勢別說一個陸擎森,就是十個陸擎森,他也能拿下了。
“看這樣,是非你不可了。”趁著小字上廁所,老趙悄悄跟陸擎森說:“你怎么個意思???”
陸擎森看著杯子里的酒,不說話。
他感動嗎?當然感動。
又不是鐵石心腸,看到曾經(jīng)那么驕縱的人肯為自己做出這么大的改變,他還要怎么著?
是呀,你還要怎么著?他問自己。
小字為你做得不夠多嗎?不如一張創(chuàng)可貼嗎?不如一碗面嗎?
你想要的那些,曾經(jīng)希望小字能給你的那些,現(xiàn)在他都做到了,你還有什么可猶豫的?
他把杯子里的酒喝掉,站起來:“我出去抽一根?!?/p>
“你嫂子不在這兒,就這抽吧,外面死冷的?!?/p>
“沒事,透透氣?!?/p>
陸擎森捏著煙盒,繞過已經(jīng)收起了桌椅的戶外餐位,來到店后那個他跟容印之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那個時候,容印之是抱著怎樣的心情來找他搭訕的?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哪里有陳自明口中任性先生的影子?
老實說,陸擎森對于是否“任性”這個標準,跟其他人大概不太一樣。
無論在哪個家里,他一直都是長子,有很多弟妹的兄長。
從小就習慣了去照顧父母無法顧及也沒空顧及的年幼家人、習慣了當一個跟年齡不符的年輕家長、習慣了回應(yīng)別人各種各樣的要求。
習慣了把自己的愿望默默地吞回肚子里,然后消磨,然后放棄。
在他看來,哪怕是使性子的小字,跟自己那個撒潑打滾的弟弟除了年齡之外壓根沒什么區(qū)別。
別人都說他是“老好人、好好先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從來都不是。
真正的好好先生,是不會期待別人的回報的。
是的,他想要回報,想要對方哪怕偶爾也好,能回應(yīng)一次自己的要求——甚至是,任性的要求。
所以陸擎森哪里是什么好好先生呢?不過是個利己的投機分子罷了。
如今的小字對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他想要的回報了嗎?
不可否認,他當初確實對小字動心過。那樣出色的年輕人,那樣熱烈的追求,就算陸擎森真是木頭也會開出幾朵花來。
哪怕分手、復合、再分手、作、更作,他也始終沒能把小字完全排除在自己的生活之外。
老趙問他:你愛小字嗎?像我愛我老婆一樣愛?
他答不上來,他根本沒想過“愛情”是什么。
陸擎森有的僅僅是一個對愛情的想像,一個模糊的幻影,一個對他的夢想來說可有可無的東西。
誰能讓他有一個自己的家,他就去跟誰過日子,這就是他的“愛情”了。
現(xiàn)在小字說:我可以,我愛你,我也會讓你重新愛上我。
他也不是不信,而是根本就沒所謂——第一選擇沒有可能了,第二選擇是誰還重要嗎?
可為什么,容印之會是那個“第一”?
在那次相遇之前,他連容印之是什么職業(yè)都不知道。兩個人除了約炮上床、吃過幾次飯還干過什么?連正經(jīng)的聊天都沒有幾回。
如果這樣就能產(chǎn)生“愛情”,那愛也太可怕了。
仔細回想起來,兩個人之間雖然更多的是性愛,但他卻一直是索取的那一方。
有時他并不想那么強硬,只是試探——試探容印之到底會容忍他做到什么地步,結(jié)果一不小心,就開始得寸進尺。
他根本還沒來得及對容印之好呢,曾經(jīng)對小字做過的,哪怕一件也沒來得及為容印之去做啊。
包括那盆沒有送出去的蝴蝶蘭。
“借個火兒,可以嗎?”
陸擎森身體一震,燒了半截的煙灰掉落在衣襟上。
“干嘛呀嚇成這樣~”小字過來把他外套拉上拉鏈:“我找你半天了,回去吧,這多冷啊?”
“嗯,把這口抽完?!彼帧?/p>
小字縮著肩膀,笑著問他:“擎森,你是不是壓根不知道‘借火兒’是什么意思???”
“嗯?”還能有什么意思?
“一看就沒混過圈子,你碰上我有多幸運知道嗎?”小字仰著臉打趣他,“是約炮的暗號啊我的兵哥哥!”
陸擎森愣住了。
能借個火嗎?
能請你喝一杯嗎?
怪不得總是被罵情商低,連搭訕都要被人連邀兩次才能懂。
印之當時一定又尷尬又生氣。
他把煙撚熄扔進垃圾箱,“算了,不抽了?!?/p>
回去時把小字送到樓下,陸擎森說:“小字,明天不要再來了,我們順其自然好嗎?!?/p>
小字看了他一會兒,慢慢踱步又折回來。
“這就是我順其自然的方式啊。怎么,嫌我煩?”
陸擎森剛要說“讓我想想”,馬上就被小字打斷:“你可以想,但不準拒絕只能答應(yīng)——不然我死給你看?!?/p>
看到他無言以對的臉,小字又笑:“怕啦?怕就早點跟我投降~我上樓啦,晚安!”
臨走前還給他一個飛吻。
第二天小字果然沒來,但消息早就到了,告訴他晚上一起看電影,也不問他有沒有其他的安排。
吃過午飯,陸擎森很仔細地換上正式點的衣服,像他以前跟容印之約會那樣,然后早早地出了門。
昨天傍晚時收到的一條短信:“明天下午3點來這個店,有事跟你說?!?/p>
后面附上一個定位,那個地方他不熟,需要點時間去找。也沒有署名,但是那串號碼他還牢牢記得。
那地址是個咖啡店,跟柜臺講“容先生有約”,服務(wù)生把他領(lǐng)到二樓的一個小包間。敲敲門,里面有個聲音說“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