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學(xué)長

連著抽完了三支煙，煙盒里已經(jīng)空了。

最近抽得太多了，他想：這樣不太好?；仡^望了一下街對面的樓群，容印之和他的家就隱藏在那里。

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吧。

這件事不知道要讓他擔(dān)驚受怕多久，那么內(nèi)向又膽小，跟陳自明的關(guān)系還那么差，恐怕一點無心之語都會讓他無限聯(lián)想。

一定要跟自明講，讓他別多話。

時機太差了，還沒讓他熟悉自己就毫無防備的相遇。容印之讓他邁進那個家門做了那么久的鋪墊，結(jié)果自己這一下就踏進了他生活甚至人生的邊緣。

陳自明跟他提過很多次，“太任性了”“那個任性”“簡直胡鬧”“跟你兩個極端”?？申懬嫔淮味紱]有想到容印之身上去，哪怕今天見到他胡攪蠻纏的樣子也依然沒覺得。

他哪里任性？他分明那么好。

自己在他身上予取予求，所有的強橫都被默許，沒有一句抱怨。

去路邊又買了一包煙，陸擎森坐上公車，搖搖晃晃地往中轉(zhuǎn)站開去。倒了兩趟車，先去了大洋的維修店買了部手機。

“就你那破手機，早該換了！”大洋從柜臺里倒騰出一個盒子來，還打趣他：“我給你裝過定位軟件呢，要不要找回來??？”

他笑一笑：“沒丟，壞了?！闭f著掏出SIM卡來。

“就你這卡，還有幾個人用啊?！贝笱竽贸黾艨ㄆ?，把他那張卡給剪了，才能裝進新手機里。陸擎森在新建連絡(luò)人里面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把那個電話號碼存進去。

算了，就到此為止吧。

容印之窩在沙發(fā)里啃手指，另一手攥著陸擎森留下的手機。

他心里又慌又亂。

既害怕陸擎森會泄露他的秘密，又愧疚于自己對他的態(tài)度，又怨恨他為什么偏偏在今天去找陳自明？

哪怕陸擎森給了他那樣的保證，他也實在無法安下心來。他開始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選擇，甚至回想當(dāng)初，他就不該去觸碰那些不該觸碰的東西，不該由著自己的好奇心和欲望。

他應(yīng)該聽學(xué)長的話，隱藏一輩子，不要去做不該做的嘗試，把自己推進越來越無望的深淵。

什么面對它、解決它、拋棄它，屁用都沒有。都是騙人的借口，是想方設(shè)法要滿足自己欲望的借口。

當(dāng)垃圾的日子那么快樂，他根本就拋棄不了！

容印之的心情在“馬上就要身敗名裂”和“陸不會害我”之間盤旋得跌宕起伏，越是不好的結(jié)果就忍不住去想，然后一遍遍在腦海里循環(huán)不止。

陸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一會兒溫柔，一會兒又變得猙獰，他不知道該信哪一個。

結(jié)果，還是只有學(xué)長可以依靠嗎？

最后一次跟學(xué)長通話，還是在他第一次跟陸上床之后的早上。連澡就沒敢洗就直接回了家，沖進浴室把衣服脫在地上，打開淋浴器，穿著那套內(nèi)衣就直接站在花灑下面把自己淋個透。

慢慢蹲下去，嚎啕大哭。

他是曾經(jīng)幻想著可以跟學(xué)長做愛的，哪怕把他當(dāng)成女人也行。學(xué)長的溫柔和包容，讓他一度以為自己真的可以跟學(xué)長發(fā)生點什么。

所以他越界了。

他被學(xué)長結(jié)婚的消息刺激得沖昏了頭，妄想著學(xué)長在成為別人的丈夫之前，能先做他只有一夜的男朋友——他到現(xiàn)在還記得學(xué)長那時驚愕的臉。

學(xué)長的眼神里，映照著自己的不堪。不嫌棄他，不代表就喜歡他，更不代表可以跟他上床啊！

他從來沒有那么痛恨過自己的性癖和軟弱，這軟弱羞辱了學(xué)長，也羞辱了他自己，并且讓他從此失去了那根重要的稻草，于深海之中孤立無援。

所以他穿上自己最華麗的內(nèi)衣、喝了很多酒、拋棄矜持去找人過夜。不管對方如何對待他，獵奇、羞辱、甚至打罵，他都要昂著頭接受，要是能把他一拳打醒那簡直再好不過。

他也許并不能因此而變得堅強，但至少可以把軟弱的那個自己破壞掉。

可他失敗了。

他不但沒有受到羞辱，還得到了做夢都夢不到的愉悅，毫無廉恥地在對方的擺弄下尖叫著高潮。

他能怪誰？

怪他挑中的這個看起來最不可能接受他的人卻接受他了嗎？

怪對方?jīng)]有偏見、沒有粗暴、沒有不耐煩地對待他嗎？

怪對方太溫柔了嗎？

他只能怪自己；怪自己不要臉；怪自己根本除不掉這份軟弱。

他豁出一切想要做出改變，卻從此與學(xué)長背叛得更加徹底?；孟胫鷮W(xué)長哪怕牽一次手都會偷笑，到頭來卻連一個陌生人的擁抱都無法抗拒。

他變成一個真正的垃圾了，或者說，他一直就是個垃圾。

這才是他哭泣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