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印之回到家,換了衣服往床上一躺,盯著空無一物、雪白的天花板,放空。
其實他下午什么事都沒有,正確來說,是他什么事都不想做,也不知道還能做什么。
這個家里很安靜,不像那個房間那樣,人聲、動物聲總是不斷。也不需要他每天打掃,一塵不染很干凈。
干凈得好像從來沒人在這里生活過。
到底哪個是“家”???或者說,“家”到底是什么呢?
床邊桌的手機一直響,他依然躺著不動,只伸出手臂去摸。
是母親,他不想接。
以前曾經(jīng)有過開會的時候沒有接到母親的電話,回頭被冷言冷語地說“你跟我們注定過不到一起,去賺你的錢”,然后兩個月沒準(zhǔn)他回過家。
深吸了一口氣接起來,電話那邊的母親似乎在忍著怒氣:“是不是這周又約了傅婉玲?”
“是的……”
“推掉!不準(zhǔn)再跟她聯(lián)系了!”
容印之狐疑地“嗯?”
這是什么新的套話方式嗎,明明上周還很欣慰地說“你終于肯聽一次話了”,要他一定好好跟傅婉玲交往。容印之還奇怪,本以為上次之后傅婉玲會先拒絕他的。
“那女孩根本不是個好女孩,四處留情、水性楊花!我們家不會允許這種人進門的!”
容印之皺起眉頭來,好也是您說的,不好也是您說的。
“我看到照片了!濃妝艷抹的跟男人勾肩搭背,沒有品德!沒有教養(yǎng)!還裝出乖巧樣子來騙我們這些好人家!要不是我讓萍萍幫忙了解一下、把把關(guān),差點就要被她蒙騙了!”
是啊,謝萍是您親自把關(guān)挑出來的“好女孩”,您只想要另一個她——另一個您自己。
“我現(xiàn)在就去要這個傅先生給我們道歉!你聽好,現(xiàn)在就打電話去拒絕她!這個禮貌我們還是有的!”
說完母親憤怒地掛了電話。
容印之還是不動,直接把電話扔在枕頭邊,繼續(xù)躺著。躺了一會兒,估摸著母親已經(jīng)打過電話“要求道歉”了,于是又把電話摸起來,找到傅婉玲的號碼撥了過去。
傅婉玲沒有像往常一樣禮貌地說“容先生您好”,只是沉默。
“傅小姐?”
“嗯?!?/p>
冷淡的,毫無情感的聲音。
“沒什么,只是想跟你確認一下明天下午的餐廳,還是上次那家可以嗎?”
傅婉玲久久沒有回應(yīng),容印之耐心地等待,觀察天花板上若有若無的裂縫。
直到他聽見一聲諷刺的嗤笑。
“好呀!我準(zhǔn)時到,明天見呀容先生~”
“嗯,明天見?!比萦≈畮е⑿φf,“我也準(zhǔn)時?!?/p>
你終于肯聽一次話了嗎?不,媽,我才不聽話呢。
我是任性先生啊,是你不肯承認的垃圾兒子啊。
第二天,傅婉玲整整遲到了四十分鐘。
頭發(fā)的波浪卷一絲不亂,妝容精致;手臂里挽著寶藍色羊絨大衣,穿著漂亮的奢侈品牌連衣裙;腳上是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在國內(nèi)流行起來的星空高跟鞋。
優(yōu)雅地站在容印之面前,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
“不好意思來晚了。”她坐下來毫無歉意地說,接著從小手包里拿出一盒煙和火機:“不介意吧,容先生?!?/p>
也不等容印之同不同意,徑自點上了。吐出一口煙霧來,臉上掛著戲謔的笑看他。
細細的煙卷夾在她涂成鮮紅的指尖間,時不時用拇指彈彈煙嘴。
還說什么“可惜我上班不能涂”,這不是涂了嗎。
而且紅色果然好看,在女人的指尖更好看。
容印之看看她的煙,說:“介意我也抽一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