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一次
陸擎森走到街邊,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怎么坐車回去。
車還停在W-life的樓下,得先去取回來。然后再去買一部手機(jī),最近有新客戶進(jìn)來不能耽誤——二手的就行了,去大洋的手機(jī)維修店問問吧。
雖然這么想,但他沒著急走。從口袋里摸出煙來,點上一支,站在垃圾桶那兒抽上了。
他本來很少吸煙,最近卻變得常常抽——因為總是在想事情。
在房間之外碰到容印之,也是他沒有想到的。
第一次見面,是在常去的啤酒屋。
那間啤酒屋不大,是戰(zhàn)友老趙跟老婆一起開的,世界各地的啤酒種類都很齊全,但小有名氣的還是他們家的自釀。
他們連隊的退伍兵有個小群,沒事兒的時候經(jīng)常就來這兒聚一聚。那天農(nóng)莊剛拿到有機(jī)資質(zhì),呂想一開心,就把大家都招呼過來了。
呂想跟他同期入伍同期退伍,當(dāng)了八年兵住了八年上下鋪,不當(dāng)兵了也還是住一個屋檐下。基本上干什么都在一塊兒,要說是特別要好吧?好像也不是。
他們連隊有兩樣?xùn)|西特別出名:呂想的智商,陸擎森的情商。
呂想的智商全靠想像,陸擎森的情商就是木加木加木。到頭來,只有陸擎森受得了呂想的蠢,也只有呂想察覺不到陸擎森的木,互相遷就得挺愉快,也就只有他們倆一塊兒了。
剛退伍那會兒,跟社會脫節(jié)嚴(yán)重,很多東西跟不上,智能手機(jī)都不會用。連長說陸森啊,你辛苦點,帶著呂想。不然就他這智商,第一天就得讓人把退伍補(bǔ)助給騙光了。
陸擎森說好。
問呂想最擅長干啥,他說種地種得可好了。剛好陸擎森也出身農(nóng)家,倆人一合計,不如就承包農(nóng)場吧,賺不了錢也餓不死是不是。磕磕絆絆走到今天,不但沒餓死,還逐漸有進(jìn)賬。拿到資質(zhì)以后那就更不一樣了,食品安全問題這么嚴(yán)重的今天,高級一點的餐館都必須有機(jī)蔬菜才能上桌了。
“你們倆這個經(jīng)濟(jì)問題解決了,是不是得解決個人問題了?!?/p>
這么多人里面老趙是唯一一個有媳婦的,見誰都得明里暗里秀一番。
呂想人長得不錯,就是審美很奇特,看上的姑娘個個都很有發(fā)廊氣質(zhì),然后還都看不上他。
陸擎森呢,人高馬大,性情溫厚,意外地很有市場。
就是老被甩。
“你呀,你就是人太好。老被那些作天作地地看上,個個拿你當(dāng)備胎,你還跟佛爺似的供著?!?/p>
老趙訓(xùn)他,陸擎森就默默地聽,微微一笑,也不回嘴。
“你……你跟那小年輕的……不是那么回事吧?”
老趙壓低了聲音問他,呂想跟其他人在外面吃燒烤,就剩他們倆在店里喝酒聊天。
“分了。”他說。
老趙一拍桌子:“你呀你,你怎么就……!”
看他有些低沉,老趙又?jǐn)[擺手解釋:“我不是說那個,在部隊里這事兒咱也不是沒見過。我是說他人不好,人品就不行你懂嗎?那小子叫什么來著?”
“小字?!贝竺形淖?。
“對對對小字,有一回你帶他來——”老趙看起來憋了很久了,“你上個廁所的功夫,他就跟別人眉來眼去的你知道嗎?!”
“……”
“我都沒敢跟你說!還想萬一我誤會了呢。后來我跟我媳婦兒上街,親眼看見他跟一男的摟摟抱抱,然后晚上來我這兒他又挽著你胳膊——這就是欺負(fù)你人太老實!你這都老實成綠帽子了?!”
陸擎森還是笑,只是略略有些無奈:是啊,所以他跟那個男人好了嘛。
“你也真是能忍!瓢潑大雨非要吃什么哈根達(dá)斯,買回來又說不吃了,他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都敢這么折騰你,那背后得折騰成啥樣?你都成忍者神龜了!”
是啊,背后折騰得更厲害。
不管什么時候、在哪兒,一個電話就得把陸擎森召喚過來,管你是凌晨還是后半夜,管你是本地還是跨省。
不來?不來就死給你看。
“都是你慣的,讓你干嘛你干嘛!不作的好人都看不上你,看上你的都是作精!你以為那外號是夸你呢?”
無論對誰幾乎都有求必應(yīng),所以他被人叫做“好好先生”。
陸擎森沒有仔細(xì)想過這件事,聽老趙這么一說,好像的確是這樣的。
他一直以來都是被追的那一個,也一直都是被甩的那一個。而跟他交往的對象,似乎無一例外都在性格里帶著“任性”二字。
“老趙,有煙嗎?!?/p>
老趙抽出一根兒給他點上,“外邊抽去,屋里不行?!彼眿D懷孕呢,全場禁煙。
從呂想他們桌上撈了一杯酒,陸擎森獨自在屋后找個僻靜角落,抽了一口煙,喝了一口酒,出神地看著煙頭上的淡淡煙霧。
他太好人嗎?
不,并沒有。
仔細(xì)想來,他似乎并不覺得那些要求有多無理,只不過是胡鬧一點,孩子氣一點——他能做到的就去做,實現(xiàn)起來也不是多難,只是這樣而已。
這樣,能算得上好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