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里的夜晚同城里不同,坐在院子里就能聽到蟲鳴蛙叫聲,響起一片,夜風漸涼,幾人坐了會兒便各自回去。
駱晉源將顧晨送去桂園,到了門口就沒再進去,手里親自提著燈籠,而李公公和楊柳他們早有眼色地先回去了,有眼睛的都看出二人之間越發(fā)融合了,不再是駱晉源單方面的執(zhí)著了。
駱晉源今天是十分開心的,就著月光和燈光,前面的晨哥兒臉頰顯得柔和至極,讓他的心也軟成一灘水。
看這人有就這么傻看下去的趨勢,顧晨接過他手里的燈籠無奈說:“好了,你也回去早點休息吧?!?/p>
“好,我看著你進去?!瘪槙x源微窘道。
顧晨跟他揮了揮手就轉(zhuǎn)身進去,看他身影消失,駱晉源才略有遺憾的轉(zhuǎn)身,不遠處,李管事提著燈籠貌似才尋過來。
不過駱晉源卻沒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轉(zhuǎn)身去了客院,那里除了安置下的侍衛(wèi)外就只有顧逸一人,六皇子和尚亦瀾都另安排了院子給他們。
李管事打著燈籠將駱晉源送到門口,并敲響了顧逸的門。
在這樣的陌生地方,對方目的又不明,顧逸哪能早早安睡入眠,聽到聲音忙起身過來打開門,一眼看到月下那挺拔冷硬的身影卻是愣住了,萬沒料到英武侯會親自找過來。
“小的先退下了?!崩罟苁滦⌒囊硪淼馗嫱耍卦谠鹤油饷?。
“侯爺,顧逸見過侯爺,多謝侯爺相救?!鳖櫼莼琶ι锨耙姸Y,那一個冰冷暴虐的眼神掃過來,的確讓他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仿佛能見到這人在戰(zhàn)場上手起刀落人頭滾地鮮血淋淋的場景,在這夜晚讓人止不住從心底打顫。
這還不是戰(zhàn)場,他就有種想要逃離的欲望,可見堂堂虎威將軍讓敵人聞風喪膽之名并非虛傳,面對這樣的威勢顧逸額頭的冷汗都滲了出來。
駱晉源背著手大踏步走了進去,顧逸忙避讓,并小心跟了進去。
駱晉源當仁不讓地坐在了顧逸的位置上,顧逸垂手站在一邊,連呼氣都不敢出聲。
“你叫顧逸,你父顧元坤,你爹趙雪,你雙生弟弟顧琦,目前闔家住在承恩公府……”聽英武侯冷冷的聲音一字一字往外迸,顧逸背心滲出的冷汗越來越多,面對這些權(quán)貴他這等小人物根本無從抵抗。
“不,并非闔家,還少了一人,那便是顧元坤的原本生下的嫡子。顧元坤為竊取俞家的財富自愿入贅俞家,卻在岳父仙逝后出爾反爾占據(jù)了俞家的家產(chǎn),并將在外茍合的趙雪帶了回去?!?/p>
顧逸臉色刷白,驚恐地看向駱晉源,他為何清楚顧家的情況?以為何要向他說明?這是誰的意思?
還有入贅,父親原來竟是入贅俞家的!那日父親與舅舅的爭執(zhí)聽得有些不分明,原來有些模糊的話語竟是這個意思。
“可就算如此,顧元坤的原本與嫡子依舊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與地位,五年后原本便因病去逝,這其中又有多少是趙發(fā)及趙家的原因,你身為趙雪的親子可有知道?”
顧逸一下子癱到了地上,當日舅舅與父親爭執(zhí),最讓他驚愕的內(nèi)容便是父親原配的死亡原因,他聽見了,舅舅說是在父親的縱容下由他和爹親動的手,用了藥讓原配日漸虛弱直至咽氣,舅舅是想以此事拿捏要脅父親,他當時驚慌失措地跑掉了,然而沒過兩日便聽到舅舅不治而亡的消息。
他不敢對人說,舅舅很可能并不是因病去世的,而動手的人,只有那一個,就是他的父親。
他的大哥不知結(jié)識了什么道上的人物,將舅舅的雙腿打斷且不顧父子情面送到父親的面前,所以父親害怕這件事被大哥知道,連父親都落不到好。
駱晉源原本只是為了詐一詐顧逸,可看到他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不由冷笑,果然晨哥兒爹親的去世不是無緣無故的,而是有人出手,而顧逸分明也是知情,如此看來他也不是完全無辜。
駱晉源可不管顧逸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毫不留情地繼續(xù)揭露,也不擔心他是否能承受得了,如果連這些事實真相都受不了,作為受害者的晨哥兒豈不是更加凄慘。
“顧元坤擔心留在青宜鎮(zhèn)被人指指點點,于是變賣了家產(chǎn)搬去了豐安縣,趙家人卻在他們離開后光明正大的竊居了俞家的鋪子和房屋,真正無恥的一家人!你們吃著俞家的用著俞家的,卻將原配留下的唯一的骨血丟在后院中打壓凌辱不算,還要敗壞他的名聲。顧逸,本侯不信你憑一句年幼不懂事便可以將忽略你親大哥的責任推得一干二凈,你可是只比他小了一歲,讀著圣人之言,你也不過自己蒙蔽了自己的雙眼。”
“不……”顧逸像是被人徹底扒開了穿在了外面的衣裳,赤裸裸地曝露在人前。
“趙雪竊取了原配的正室地位不算,居然連原配盧家后人的身份也要竊取占據(jù),嗤,不過是憑著從原配嫡子那里搶過去的一塊玉佩,你那同胞弟弟便無恥地將盧家人的身份也搶了過去,還給你們趙家的外嬤按上了那樣一個身世,這還不算,為了防止原配嫡子泄露真相,就派了人前去青宜鎮(zhèn)平陽村欲殺人滅口!”
“不可能!”顧逸驚恐尖叫,根本不敢想像這一切都是真的。
“你身為顧家和趙家的后代子孫,難道連自己祖上的情形都一無所知嗎?”駱晉源根本不容他逃避否認。
顧逸渾身一顫,他早就覺得這門認親來得毫無緣由,根本就不記得自己的外嬤是那樣的來歷,否則早些年怎會沒人提及這事,若當真有那么一塊玉佩,恐怕也落汪以他爹親手里,而是早被貪婪的舅舅拿了去。
原來真相如此簡單,哈哈……
果然同英武侯說的一樣,他不過是自己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愿意去揭穿不愿意去相信罷了。
顧逸聲音發(fā)抖地問:“那我大哥他現(xiàn)在……可安好?”
駱晉源譏諷一笑,起身走向門口,臨出門前丟下最后一句話:“今日與本侯同行的人便是顧晨顧家大公子。”
顧逸震得如遭雷殛。
來到院門口見到守在這兒的李管事,駱晉源吩咐說:“將人看好了?!?/p>
“是侯爺。”李管事提著燈籠在前引路。
房內(nèi)的顧逸,在駱晉源離開后好一會兒才有了反應,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死命咬著嘴唇發(fā)出嗚咽聲,原來昨日與英武侯一起出現(xiàn)的俊秀少年公子,竟是他的親大哥,而他竟見面不相識,多么可笑,又是多么諷刺!
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大哥那里搶來的,就連如今享著的富貴,竟然也是搶自大哥的,顧琦他……他怎敢編造出這樣的漫天謊言,竟還敢妄想著進宮去見后君,他怎么敢??
尤其驚心的是,父親和爹親竟也默認了,他們怎可能不知情!
父親……似乎害怕大哥!
想到顧琦和爹親所做的一切他就控制不住地發(fā)寒顫抖,這是殺頭的大罪,他們怎么敢,他又該怎么辦?
原先不知英武侯為何對顧家的情況了若指掌,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那人就是大哥,如今住進英武侯府的哥兒不正是幾次得陛下召見的人嗎?
所以,顧琦冒充認親的事情根本就遮掩不住,顧逸仿佛已經(jīng)見到正有一張大口等著他們一家子自己鉆進去,里面,是萬劫不復。
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