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異物

繞過屏風進入內(nèi)室，只微微抬眼一掃，顧晨又很快低下頭，但這一眼足夠他看清許多東西了。

比如靠在榻上身形顯得削瘦卻眼藏精光不怒自威的老人，便是當今的天子，大周朝地位最高的人，天子一怒血流成河不是戲文里唱的，走進這皇宮他仍能聞到一股還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留下的時間并不久，不知有多少人因這場逼宮造反而終結(jié)了性命。

只是他滿面病容，膚下顯出隱隱的暗青色，比當初見到的駱晉源中毒狀況嚴重得多，難怪皇帝稱病一直不露面，這樣的老皇帝讓外人一看到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陛下，這位就是救了微臣性命的顧公子顧晨。”駱晉源的聲音在顧晨耳邊響起。

顧晨順著他的話跪拜下去，雖然不喜歡也不情愿，但在末世幾年內(nèi)能一直隱藏自己空間異能的他，自然懂得什么時候該作何種表現(xiàn)，沒必要跟整個社會的規(guī)矩和大勢抗衡，標新立異，除了找死還是找死。

“草民顧晨參見陛下?！彪m然大禮參拜，但居高臨下看下去的佑德帝當然能看得出，這個年少的哥兒態(tài)度不卑不亢，神情從容淡定，禮節(jié)上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但無奈行動流暢并無任何猶豫凝滯之處，未讓人覺出有什么違和，仿佛在少年人那時就該如此一般。

一般的上位者都喜歡這樣的大氣絲毫不扭捏的性子，且進來之后，除了最初的抬眼，后面一直規(guī)矩地低著腦袋，并沒有因為第一次面見龍顏而目光四處亂瞟，這讓佑德帝對顧晨的第一印象不錯。

再抬眼看到一旁站在的向來冷靜自恃的駱晉源流露出焦急之色，佑德帝不由笑了，邊咳邊說：“平身吧，再不讓你起身，英武侯得跟朕急上了。”

顧晨仿佛沒聽到請回答后半句話，動作又如行云流水一般地起身，俐落干脆得很：“多謝陛下。”

佑德帝倒是失望了一下，原以為被他這么打趣一下，小哥兒該害羞一下，沒看到英武侯常被他打趣得失了平常。“不必拘禮，朕聽英武侯說顧公子制藥了得，朕眼下服用的藥丸便是出自顧公子之手，不如顧公子為朕瞧一瞧，是否有治愈的希望？”佑德帝直截了當?shù)卣f。

“陛下，草民只是略有小得罷了，比不得宮廷御醫(yī)，既然陛下有令，草民不敢不從?！鳖櫝款I(lǐng)命上前幾步，旁邊有人搬來凳子，將佑德帝的手腕托起供顧晨診脈，而身后，駱晉源居然也緊緊跟著，那黏在他身上的目光顧晨都能覺出他的緊張，是擔心他無能救不了皇帝被皇帝遷怒？

“陛下，冒犯了?！鳖櫝枯p輕將兩根手指搭上佑德帝的脈搏，其實他對于診脈只從書中和常郎中那里學了些理論知識，與實踐并不能相聯(lián)系，屬于紙上談兵的一種，但自從修習內(nèi)功心法后對于木氣的控制大大增強，因而分了極細一縷木氣進入佑德帝的體內(nèi)，充任他的眼睛來探查其體內(nèi)的受損狀況。

室內(nèi)一點聲音都沒有，連宮侍都不敢走動，全都立在那里。

而幾位御醫(yī)也來到了室內(nèi)，站在駱晉源身后，等著顧晨的診斷結(jié)果。

以他們老辣的目光來看，顧晨的動作倒是標準得很，神情中也無一絲慌亂鎮(zhèn)定得很，心中高看了一眼，他們在這個年紀覲見龍顏時可做不到這等程度。

顧晨微微蹙眉山，皇帝體內(nèi)的情況比他預料的還要差，他感應到微弱木氣的存在，顯然皇帝才服了藥丸不久，所以毒素暫時被壓了下去，但治標不治本，一旦這通過藥丸服下的木氣消耗完畢，這些毒素又會擴散開來，而皇帝的五臟六腑在這些毒素的侵蝕下?lián)p傷極大，如果只是簡單地去除毒素，這位皇帝的壽命都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那位向皇帝老兒下毒手的人可真心狠啊，可這皇宮里的人心太軟了根本活不下來。

咦？顧晨終于發(fā)現(xiàn)一絲異常這處，臉上在佑德帝面前第一次露出異樣的表情。

顧晨松開手，內(nèi)心仍處于震驚之中，怎么會有這種東西的存在？

也對，都有乳果這等植物的存在，再出現(xiàn)類似的變異植物，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顧晨抬眼看向佑德帝，那些對付佑德帝的人可真是煞費苦心，找來這么個東西?！邦櫣幽前l(fā)現(xiàn)朕身體的問題所在？”佑德帝看到他露出這樣的神情才慎重起來，沒想到這小小少年真能帶給他驚喜，身為上位者，雄才偉略還沒有實現(xiàn)，又如何甘心去死？但御醫(yī)都束手無策，又讓人前往南蠻之地尋找良醫(yī)，他還是期盼有奇跡產(chǎn)生。

御醫(yī)們也緊緊盯著顧晨，不放過一絲表情。

駱晉源也更緊張了。“發(fā)現(xiàn)了?！睙o視這一干人，顧晨非常直接地說。

佑德帝雙目一下子暴出懾人的光芒，顧晨直視著他的眼睛，卻沒有退縮，佑德帝見狀這才緩和下來笑道：“說說看，這些御醫(yī)都無可奈何，也讓他們見識見識什么叫不能以貌取人。”御醫(yī)們汗顏，老臉暴紅。

顧晨斟酌著用詞說：“陛下，體內(nèi)有一異物，這異物與我從英武侯那里聽來的蠱有同也有不同?！笔覂?nèi)響起不少抽氣聲，什么人膽大到給皇帝下蠱？這手段太毒太狠了，查出來絕對是誅滅九族的罪過。

因為事先知道毒物與南蠻有關(guān)，所以御醫(yī)們也往蠱這方面探究過，但癥狀并不符合，用了多種方法也發(fā)現(xiàn)不了蠱蟲的存在，所以立即有位御醫(yī)不顧佑德帝就開口問道：“不知這異物與蠱有何不同？我們嘗試了引蠱的方法，但都毫無反應?！?/p>

顧晨既然開口了就沒決定隱瞞下去，說：“蠱說到底是人培養(yǎng)起來的蟲類的一種，但這異物卻是界于活物與死物之間，有人在陛下體內(nèi)投下了一粒種子，這種子將寄生的身體當成養(yǎng)料，”說著抬眼看向佑德帝，這種話任誰聽了都不會高興吧，更何況是堂堂國君，他繼續(xù)說下去，“這種子本身就帶了毒素，有了養(yǎng)料的情況下激發(fā)了種子，這毒素便也擴散開來?！边€有一種情況他覺得有必要說明：“陛下服用了我的藥丸，雖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遏制毒素，但，也可被種子吸收利用，時間一長，但連遏制的作用都消失了?！?/p>

“難怪，難怪，”有御醫(yī)捋著胡須連聲道：“陛下服用藥丸的間隔時間的確縮短了，原來原因在此，不知小公子可有解決之道？”

“世上竟有這等異物？！”

“換而言之，我們只針對毒素根本于事無補?！?/p>

駱晉源想到在南蠻看到的可以吃人的兇殘植物，也許晨哥兒說的正是此種，心中暗自慶幸，幸好晨哥兒來了，否則，恐怕沒人對這種東西有所了解，更甭說將其從體內(nèi)拔除。“顧公子但說無妨，朕恕你無罪?！庇拥碌蹟[手打斷御醫(yī)們的討論，開了尊口。

顧晨淡淡笑道：“其他的想必各位御醫(yī)老大人們比草民更加清楚，現(xiàn)在的這些治療都治標不治本，想徹底根治，就需要將那異物從體內(nèi)取出，而且這時間還需盡早，等異物取出后再用這調(diào)制的藥丸效果會更好一些，剩下的就是慢慢調(diào)理了?！鳖櫝繘]說的是，因他藥丸內(nèi)含有的木氣，會催發(fā)那異物更快生根發(fā)芽，在一方面克制毒素的同時，也起著催命毒藥的作用，加快老皇帝性命的終結(jié)。

不過這些話就沒必要老實交待了，誰知道老皇帝現(xiàn)在看著性子極好，知道真相后會不會惱羞成怒想要將他哢嚓了。

可誰料到這世上還有他這樣的木系異能者，不說掌管這天下萬木，這一個小小的還不發(fā)芽的種子還不在他眼里，既然被他發(fā)現(xiàn)就無法再繼續(xù)它的使命了。

“顧公子可有取出的辦法？”左安先急急地開口，看這顧小公子淡定從容得很，想必應該能夠解決吧，他希冀地看向顧晨。

“請陛下容草民準備兩日，這兩日陛下放心服用藥丸，離發(fā)作還有一些時日，在那之前草民必定為陛下解除后顧之憂?！?顧晨從容道，其實他現(xiàn)在就可以做到，但那樣未免顯得太過容易了些，也容易讓人對他更加忌憚，所以才故意聲稱需要下去準備。

“好！”佑德帝自中毒以來第一次龍心大快，“顧公子但凡需要什么藥物，朕的私庫和太醫(yī)院那邊顧公子盡管來取，也可差遣英武侯，朕聽說顧公子如今住在客棧里，不妨這兩日就由英武侯負責照料你，可好？”好？不好？這豈是他能夠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