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郎中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晨哥兒做的藥丸與他的不一樣,想要救那人也只有靠晨哥兒的手段,他也希望自己沒有做錯,畢竟如果真是那人的話,那可是于百姓于國家有功之人,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袖手旁觀。
常郎中的消息沒有顧東靈通,所以尚不知朝廷那邊的情況。
顧晨點點頭應(yīng)下了。
常郎中走后,顧晨去了廂房看望三人,顧東一直親自守著,剛伺候著肖恒和郭亮兩人喝了藥,他們?nèi)耘f昏睡著,而剩下的這位則在顧晨進來 時就直勾勾地看過來。
顧晨搬了張凳子坐下,看向駱晉源臉上猙獰的疤痕沒有一絲回避的意思,開誠布公道:“堂堂虎威將軍居然屢次落到被人追殺的地步?!?/p>
“咣當”一聲,顧東手里的碗掉在地上摔碎了,少爺救回來的,竟然是……虎威將軍?!
驚怵地看向躺在床上的刀疤男,見他竟然沒有一點否認的意思,顧東這下知道,他真的是虎威將軍,傳說中的人物居然被少爺給救回來了!
之前他絲毫沒往這方面猜測,或者說這類等同于傳說中的人物,與他們這樣的升斗小民相距太遠了,雖然面上有疤痕,但誰說只有虎威將軍一人有疤痕了,外面行走的漢子多的是。
看少爺和刀疤男都沒有向他這邊看來,顧東連忙收拾了摔碎的碗離開,將空間留給兩人,他則守在院子里,防止有人靠近。
駱晉源眼神暗了一下:“抱歉,我是駱晉源,給小公子添麻煩了,等能夠行動,駱某馬上離開。”
記得上次小公子與他說回見時,他也沒料到再次見面的時間會這么快到來。不,或許說他是刻意往這邊方向而來,但沒想到真的碰上了,還被他救了。
他讓肖恒查這位小公子時知道了他的下落,在逃亡途中未弄清是誰出賣他的時候,他并不想把危險帶給小公子,因此逃進了山里想利用地勢擺脫后面源源不斷的想要了他命的人,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又哪里會料到這人從天而降,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小公子在他眼中越發(fā)神秘,他相信沒人會深更半夜跑進山里閑逛,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察覺到山里有異,那么遠的距離,竟被他發(fā)覺異動,不得不說讓人非常吃驚,然而也正是拜他這種能所賜,肖恒和郭亮才能死時逃生。
“不必著急,”顧晨勾了勾嘴角,著急離開了他向誰索要報酬,“留在這里我自然能保證你們的安全,現(xiàn)在你該著急的是你身上的毒。”
要說讓解毒其實容易得很,有兩種辦法,一是直接用木氣驅(qū)毒,會連帶著他身上的大大小小的傷都痊愈,二則是讓小綠吸他幾口血,小綠不單單會吸人血,還能吸毒,自身也能產(chǎn)生毒素,乃是打家劫舍的絕妙搭檔。
不過就算對方是虎威將軍又如何,還沒值得他為對方將底牌全部曝露的程度。
“我知道,”駱晉源對自己身上的毒并不意外,“是南蠻的毒,分兩次下的,第一次是上次官道上劫殺時?!?/p>
這么一說顧晨好奇起來了,那次這位胳膊上受了傷:“上次他們的刀上帶毒?也就是說造反的誠王跟南蠻人勾結(jié)在一起了,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這次毒發(fā)時才知道,陛下尚不知情?!瘪槙x源眉頭皺了一下,南蠻人居然不安份,攪進了謀朝篡位中,以往對他們太客氣了,才讓他們敢將手伸進中原腹地。這批人,恐怕在他去南蠻之前就已埋伏下了,這才讓他疏忽掉了。
又干巴巴地解釋了一句:“等我傷勢好轉(zhuǎn)內(nèi)力恢復(fù),我能用內(nèi)力暫時將毒壓下。”
如果肖恒和郭亮現(xiàn)在清醒著,聽到他們的將軍居然費了這么多口舌向一個哥兒解釋,肯定下巴都要掉下來。
顧晨不知道這些,說:“我會制作一些解毒丸配合你,對了,我覺得你最好把臉上這道疤祛了,特征太過明顯,很容易讓人猜到你的身份?!?/p>
“好,有勞小公子。”
得到滿意答案的顧晨起身拍拍屁股走了,絲毫不知,連當朝陛下都未能勸服的事,他只不過隨口一句就讓駱晉源應(yīng)下了,肖恒要是的醒著,就不僅僅是掉下巴的事了。
顧晨沒有立即動手,總要讓對方身上的傷養(yǎng)養(yǎng)好才好下手。
而與顧晨交談過的駱晉源,同他的手下一樣,也陷入了昏迷中,能夠支撐這么長時間足夠讓顧晨與常郎中佩服的了,要知道他身上又是傷又是毒,可比另兩人嚴重多了,想想這人是從刀山尸海里闖拼出來的,也難怪會有如此驚人的毅力與控制力。
在顧晨看來,這樣的人就是放在末世中也不會是默默無聞之輩。
兩日后,雪停了,天放晴。
肖恒和郭亮兩人已經(jīng)清醒,傷勢見好,反而是起初還能保持清醒理智的人卻反復(fù)起來,常郎中過來診斷發(fā)現(xiàn),這是因為中毒加上身體負荷過度,導(dǎo)致舊年積攢下來的傷一起暴發(fā)了,身上滾燙,人已經(jīng)燒得牙齒緊閉,顧東連藥都灌不進去了。
顧晨穿了姜嬤嬤做的新薄棉袍子走了進來,躺在炕上動彈不得的肖恒和郭亮無暇欣賞這俊俏小公子,眼睛緊緊盯著昏迷不醒的將軍,見常郎中搭完脈松開手,肖恒舔了舔發(fā)干的唇就問:“常郎中,我主子情況怎樣了?”
顧晨也看向常郎中,常郎中嘆息著搖頭:“情況不妙,麻煩的是腿上舊傷復(fù)發(fā),里面化膿了,幸好天冷,否則情況更加嚴重?!?/p>
顧晨挑眉說:“化膿了就切開來將腐肉挖去,否則就要廢了?!睂τ谝粋€馬上將軍來說,這可不是腿殘的問題,而是整個人都會廢掉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將注意力集中在將軍身上的郭亮都嚇了一跳,轉(zhuǎn)過頭看向這個相貌清秀的哥兒,聽他這語氣,仿佛見慣了似的。
常郎中聽得眼睛一亮,晨哥兒既然這樣說肯定是有辦法了,對肖恒兩人抱了抱拳就走出去,與晨哥兒商量一下怎么做。
郭亮則擔憂地看向兩人離開的方向,轉(zhuǎn)過頭問肖恒:“把將軍交給他們真的沒問題嗎?”
將軍的傷勢不容延緩,可這鄉(xiāng)野郎中……真的能治好將軍?
肖恒摸摸下巴咂巴了下嘴,不確信道:“也許……能吧,這時候也請不來御醫(yī),再說將軍昏迷前說過讓我們什么事都聽顧小公子的?!?/p>
郭亮一陣泄氣,這個時候除了聽這鄉(xiāng)野郎中的還有什么辦法?外面多少人盯著呢,一旦去城里請大夫,肯定會把暗中盯著的人引過來,如果他們兩人有一人能夠行動也好,出去擒個大夫回來給將軍醫(yī)治。
郭亮恨恨地捶了一記身下的炕,結(jié)果用力過大身上的傷又迸裂,疼得他一陣呲牙咧嘴,引得跟著顧晨進來還沒離開的小白,對著他呲牙低吼,真是落到連畜牲都能欺負他們的地步。
小白現(xiàn)在吃得好,變成滾圓的一團,看上去并無威脅力,但它自己不覺得,呲牙威脅了一陣,才搖頭晃腦地走出去。
“顧小公子果然非尋常人,連狼也養(yǎng)得?!毙ず愀信d趣地說。
郭亮惱道:“都什么時候了還關(guān)心畜牲,將軍要是一直醒不過來可如何是好?”
肖恒卻不同意他的看法,對屢次救了他們的顧晨有種莫名的信任:“我相信顧小公子會有辦法的。”在他臉上看不到任何擔憂緊張之色。
“不行,如果將軍再不醒,我要冒險出去一趟?!惫撩婺开b獰道。
常郎中以往行醫(yī)不是沒挖過腐肉,但眼下身為一個鄉(xiāng)野郎中,手上的藥材不是多么齊備,這兩日也是拜之前顧晨常常進山帶回來的草藥所賜,才有好藥往這三個受傷嚴重的人身上使,否則肖恒和郭亮恢復(fù)的速度也沒有這么快的。
他見顧晨說得那般從容,想必是極有信心的,正要與顧晨說話,顧東走了進來,手里搬了個奇形怪狀的鍋子。
顧東:“少爺,你要的東西我拿回來了,酒水也買回來了,我馬上搬進來?!?/p>
顧晨點點頭,走過去查看讓外面鐵匠鋪子按他畫了圖紙打的簡易蒸餾鍋,為了得到濃度更高的酒。想給駱晉源臉上動手術(shù)時他就想到 了,無限接近酒精的液體是消毒必備物品,駱晉源臉上那凹凸不平的疤痕肯定得動刀子才能恢復(fù)完好,眼下也正巧用得到。
常郎中好奇地走過去摸摸:“晨哥兒,這是干啥用的?還有你買酒水做什么?”在他看來,晨哥兒可不像好酒之人啊,年紀又小。
顧晨笑笑說:“常郎中你不是擔心挖腐肉后沒處理好再度化膿嗎?等把酒水提純后就有消毒的東西了,到時再動手就沒太多后顧之憂了,趕緊動手吧,得抓緊時間?!?/p>
常郎中半信半疑,畢竟沒見到實物。里面那人燒得厲害,顧晨又讓搬好酒的顧東用酒水給他擦拭身體退熱,總這么燒下去會把腦子燒壞的,他總不能向一個腦子壞掉的人要秘笈吧。
內(nèi)院也有廚房,顧晨要動手做飯的時候多在內(nèi)院里,他帶了常郎中進廚房后就卷起袖子干活,常郎中被他打發(fā)了去燒火。
顧晨早發(fā)覺,這個年代還沒有出現(xiàn)蒸餾酒,后世那什么二鍋頭之類的更加不會出現(xiàn)了,之前他倒是沒什么想法,現(xiàn)在動手時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這是不是一個生財之道?
他相信酒精度更高的烈酒在北方寒冷之地肯定大受歡迎,看著鍋里的酒水沸騰起來,他覺得可以先將成品弄出來,然后讓顧東看看要怎么經(jīng)營。
酒味隨著熱氣散發(fā)了出來,坐在灶下的常郎中吸吸鼻子,他平時喜好喝上一兩盅小酒,這下酒癮出來了,看向一邊的酒壇眼饞得很,可想到顧晨弄這東西是為了廂房里的傷患,到底克制了一下。
隔了一堵墻的姜嬤嬤也被吸引了過來,黑子先沖了進來,沖顧晨搖頭擺尾,姜嬤嬤后面站在門口皺眉道:“晨哥兒你這是在做什么?這么大的酒味,我在隔壁都被熏到了?!?/p>
顧晨一邊往上面的鍋里倒冷水,讓下面鍋里蒸發(fā)的酒水遇冷凝結(jié)成液體,順著管道滴落進一旁另準備的干凈壇子里,一邊回答姜嬤嬤:“提純酒水,可以用來消毒,當然也可以喝,提純過的酒比原來的要烈一些?!?/p>